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心理, 竟心存僥幸,讓他想要尋找更多的信息, 去驗證那本書上的記載也有可能是有誤的。
沈搖光自己都覺得荒誕又神奇。
他隻好勸說自己,他再來此也不過是為了再從其他書冊上看看是否有關於魔修去其他記載。
可就在他翻開其中一本書時, 他聽見了旁側澄玄子的聲音。
“仙尊竟在此處。”
沈搖光抬頭看向澄玄子, 就見他站在不遠處衝著自己形容慈祥地笑。沈搖光今日便察覺, 澄玄子這幾日許是勞心費神, 模樣比往日裡要憔悴多了。
分明是被年歲眷顧的修士, 卻像是幾日之內又老了幾分一般。
“前輩。”沈搖光點頭衝他打招呼,側過身將面前的位置讓給他。“前輩也是來尋書冊的?”
澄玄子笑了笑, 緩步走上前來, 說道:“想必我與仙尊是想到一處去了……”
說著,他拿起面前書架上的一本書,低頭看著,卻未曾翻開。
他歎了口氣。
“我不瞞仙尊說,這幾日, 想起我白雲觀死於魔修之手的弟子, 我便夜不安枕, 便是入定修煉,都難靜下心。”
聽他這麽說, 沈搖光也難免有些心有戚戚。
本就是如此……若天下太平, 宗門之間勾心鬥角, 你來我往的便無傷大雅,可若天下一亂……那無辜喪生的,就都是鮮活的人命了。
“前輩節哀。”沈搖光真心誠意道。
澄玄子笑著搖了搖頭。
“因此,我便想來藏書樓中尋找一番,看看能否找到抵禦魔修的途徑。”澄玄子說。“若真能從書籍中找到些許思路,也算我對得起我白雲觀那些葬身魔修之手的弟子了。”
說到這兒,他看向沈搖光,問道:“想必仙尊也有此想法?能在這裡遇見仙尊,也實屬意外。”
沈搖光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說道:“我而今這般廢人之身,也只能盡些綿薄之力了。”
卻聽澄玄子聽到他這話後,不知怎的,許久沒有言語。
沈搖光側過頭,就看見了澄玄子愁緒之中的沉思的神色。
“前輩?”沈搖光提醒道。
“啊。”澄玄子這才回過神,朝他抱歉地笑了笑,道:“我是在想,仙尊所能盡的,可並非綿力呀。”
“前輩此話何意?”沈搖光問。
澄玄子看著他,欲言又止。
許久,澄玄子問道:“昨夜,九君拿走了萬法宗和我白雲觀所簽的文契,仙尊可知?”
“文契?”沈搖光問。“什麽文契?”
澄玄子垂下眼,表情有些淒惶:“那日仙尊沒來,自是不知的。九君既能派出兵卒協助我等除魔,自然要收取九君的報酬。”
“什麽報酬?”沈搖光追問道,眉頭已不自覺地緊鎖起來。
澄玄子低下頭去,沒再說話。
這教沈搖光有些著急,正欲再問,卻聽澄玄子開口道:“老夫慚愧,已無顏面再向仙尊複述那契文上的內容,仙尊若能親見,便可知曉。”
說著,他抬眼看向沈搖光,看向他的眼神竟有幾分可憐。
“我原本今日,是想求求仙尊的。”他說。“但我也知,許會讓仙尊為難,故而沒敢開口。”
“你要求我什麽?”沈搖光問。
“若仙尊可以……還請仙尊幫我等求求九君,高抬貴手,放我等一條生路。”
——
沈搖光原本是想問澄玄子,商驁是否找他要過什麽東西的。
但是話到嘴邊,卻還是沒有問。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他早就猜到了答案,還是害怕知道那個答案。
待他回到奪玉峰時,商驁正好不在。聽峰中的鬼修說,商驁一早便被五蘊大師等人請去,似是要商討此番除魔是否需要增派弟子。
沈搖光點了點頭,猶豫片刻,又問道:“九君的書房在何處?”
商驁從沒命令過不許沈搖光踏足他的書房,守在此處的鬼修也很快給他指了方向。
沈搖光向他們道了謝,進了商驁的書房。
那書房在正廳東側地勢較低的一片竹林中,原本不過是一件禪房,是因著商驁等人住進來後,商驁又有些文書公務要處理,故而特意騰出來的。
沈搖光進去時,裡面空無一人,桌面上則堆疊著些許商驁尚未發回的信函和文書。
沈搖光在門前猶豫了片刻。
他來這裡做什麽呢……
他似是總為了商驁打破一些原則,就比如現在。
他明知道不經過主人家同意便出入對方安放文書的地方是何等失禮,卻還是鬼使神差地向鬼修詢問了書房在哪,甚至現在,已然踏進了書房的大門。
真的要因為澄玄子的一句話,便懷疑商驁,來他的書房中找證據嗎?
沈搖光知道,這麽久以來,商驁從未欺騙過他。甚至只要他說的話,商驁沒有明確拒絕,就一定會照做。
他早同商驁說過不要強取豪奪,也說了不經過自己點頭,便不許商驁為他奪取什麽物件。商驁也算答應過他……既如此,還要懷疑他嗎?
此時折磨著沈搖光的,竟不是他原本的道德底線,而是商驁看他時的眼神,還是沉默著順從他的模樣。
世人對商驁的誤會太深了,難道他也要像旁人一樣,疑心他,畏懼他嗎?
可澄玄子,又怎敢這樣沒有緣由地攀誣商驁,還讓他親自去看那文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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