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霜面上露出了些許難為的神色,沉吟片刻, 道:“我知道,若是師兄在,定然不會袖手旁觀。但是……上清宗今非昔比,門內長老而今想法都很保守。因著三界祝禮在即,我也來信問過白雲觀觀主。”
沈搖光聞言皺了皺眉。
“我不是責備你的意思。”他說。“可是, 淺霜, 想必你也知道, 詢問澄玄子前輩的結果是什麽。”
淺霜沉默著點了點頭。
“師兄還是責備我吧。”她說。“確是我瞻前顧後。”
沈搖光卻沒有言語。
即便淺霜不說,他也知道淺霜而今面臨的是怎樣的境況。
他本就是上神之子,又是上清宗乃至修真界天賦最好的新秀,上清宗丟了他,本就是極大的一件損失,更何況還是由同門,乃至於是宗主師兄的陷害。
沈搖光能想象到事發之後,上清宗在修真界是怎樣的舉步維艱,也能想象到,淺霜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臨危受命,撐起這個風雨飄搖的擔子。
因此,即便知道淺霜做得不對,沈搖光卻仍舊說不出責怪她的話來。
許久,他緩緩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也不過是忍辱負重。想必有寒尋在,他會將魔修處置妥當的。”
“我哪裡算得上是忍辱負重呢。”聽沈搖光這話,淺霜凝視著他,說道。“師兄,我知你而今才是在忍辱。”
“嗯?”她這話倒是說得沈搖光心生幾分不解。
便聽淺霜壓低了聲音,接著小心地對他說道。
“但是師兄,你放心,你不會再忍多久了。”她說。
“什麽意思?”沈搖光問。
“你而今到了這裡,我們都不會袖手旁觀,再任由商驁欺辱你了。”淺霜說。“我們會想辦法的。”
——
白雲觀正殿中懸掛的三清祖師畫像連年香火不絕,馥鬱的線香終日熏陶之下,便是整個正殿中都繚繞著一股聖潔的仙氣。
窗外,竹影在日光下搖曳。白雲觀的弟子侍立在道路兩側,其余宗門的掌門跟隨其後,眼看著澄玄子畢恭畢敬地將商驁迎到了正殿的主位上坐了下來。
白雲觀的弟子們早奉上了上品靈茶,茶香與香火氣繚繞在一處,顯出一種飄飄欲仙的清香。
澄玄子笑著同商驁寒暄起來。
可惜,在座的眾人似乎都不大領他的情。商驁坐在上首,神色冷淡,不知在想什麽,聽他關切的問話也不回答。
旁側依次坐過去的,不是眼觀鼻鼻觀心、比泥鰍還滑的池修年,就是冷著臉沉默不語的凌嬅。唯獨素日裡脾氣最溫和的五蘊大師,此時也沉默不少,隻端坐在那裡,手裡的念珠撚了一圈又一圈。
大家心知肚明,有商驁在此,就無人能夠“賓主盡歡”。
只是誰都未將這層心思挑明罷了。只有旁邊端站著的白雲觀少觀主李懷真,面上連笑容都掛不住,素日裡最溫和知禮的人,此時也垮下了臉,一言不發。
澄玄子倒也還算明白事理。
正殿裡氣氛冷凝,他也沒有強留,隻走過場一般笑著同商驁說了會兒話,便找借口請各位掌門回去休息了。
很快,殿中的掌門們便一個個都被送走,只剩下坐在三清真人前面的這尊大佛。
澄玄子面上堆上了笑容。
“九君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早已是乏了。”他說。“正好,我白雲觀西北側一處山峰地勢極好,既不乾燥,還極溫暖,卻也不算潮濕……”
本是一番送佛所用的客套之言,可他話說一半,卻見商驁抬起了頭。
此時四下裡只剩下他們二人,就連李懷真都去送五蘊大師了。商驁靜靜看著他,嘴角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在香火繚繞之中,愈發像一位不請自來的邪神。
“……九君?”
“今日來,還沒來得及謝觀主體諒,推遲了三界祝禮的日期。”商驁說。
澄玄子的臉上立刻重新掛起了笑容。
“九君此言,便是太見外了!”他說。“本就是咱們修真界十年一度相聚的日子,九君既是時間不方便,我等稍作調整,自然是應該的了……”
“有多不方便?”商驁卻涼涼地笑了。“比起我方不方便,澄玄子,還是你自己有事要做吧。”
澄玄子一愣,像是不知商驁在說什麽。
商驁也沒同他兜圈子,但說話之前,卻涼涼地警告了一句:“你別忘了,十年之前,你們白雲觀不是主謀,也未見得有多乾淨。”
澄玄子不假思索,直言道:“九君!十年前,您便將我白雲觀可查清楚了呀!仙尊之事……老夫痛心疾首,隻恨修真界奇才隕落,可絕未曾插手分毫!”
商驁涼笑了一聲。
“是。”他說。“你做事情,我最清楚。不留痕跡嘛,借刀殺人這門功法,可比你的修為要高多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
“商君亂天下。澄玄子,這些話,自然也是你借別人的口傳出去的吧。”
澄玄子仍是那副清白得恨不得以死明鑒的模樣,信誓旦旦道:“九君說這個,可是要冤死我!這話……我也聽見了分毫,那話裡話外,分明只有縹緲山莊知情啊!”
商驁不言,隻淡淡看著他。
許久,他輕聲說。
“你該好好謝謝我師尊。”他說。
“……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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