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商驁接著道:“我答應了師尊,不會強取。”他說。“此番,定是要做一筆你情我願的買賣。”
鍾杳看著他的目光頓時明白了過來。
即便九君這話說得彬彬有禮,但單從九君那冰冷貪婪的眼神裡,她就明白了主上的意思。
這回不能明搶,要強買強賣。
——
出行這日,沈搖光第一次見到聶晚晴口中的“鍾杳姐姐”。
沈搖光也是第一次見到,長成她這般模樣的鬼修。
就像聶晚晴和衛橫戈,總能看出厲鬼的影子,但鍾杳卻不一樣。除了不見眼白的那雙漆黑的眼睛,她渾身上下清爽而幹練,皮膚白得通透,模樣生得英朗俊俏,一襲鮮豔明媚的大紅宮裝,和尋常生人沒有什麽區別。
她腰間懸著一柄纖細雕花的劍,旁側是一枚明晃晃的錮魂符,除此之外再沒有旁的飾物。
她來時,衛橫戈規矩地跟在她
身後半步的位置,同她一起向沈搖光行了禮。
“仙尊,九君已備好了車駕,您即刻便能啟程了。”她朝著沈搖光一抱拳,出口的聲音如金石相撞,清亮好聽。
旁邊,衛橫戈對沈搖光道:“仙尊,這便是鍾杳鍾大人。”
沈搖光此刻也被侍女伺候著換好了衣袍,聞言朝著二人微微點了點頭:“久仰鍾大人大名。”
鍾杳搖了搖頭,道了句謬讚,便走上前來,自然地將搭載手臂上的大氅遞到了沈搖光面前。
“車上風大,九君特地囑咐,要仙尊穿厚些。”
商驁此時不在這裡,即便沈搖光想要反駁自己並不冷,也不想難為鍾杳等人。於是,他並未多言,披上了大氅,便隨鍾杳一道出了寢殿。
寢殿之外,車駕已經停在了殿前巨大的廣場上。那車駕有些誇張,是由四隻雪翼巨鳳套在車前以作驅策的。
雪翼巨鳳有多難得,沈搖光是知道的。整個修真界恐怕都湊不起兩隻,更何況商驁直接便拿四隻巨鳳來拉車。
沈搖光上車時,商驁已經等在車駕上了。
他素日裡出不去門,平時也沒有裝扮的習慣,向來將頭髮一扎便好。今日他難得要出行,又是要去修真界的盛會,侍女們特地為他備好了廣袖道袍和白玉冠冕。
他掀開車駕的玉簾時,商驁恍若看見了多年前的沈搖光。
廣袖高冠,白衣翩翩。他膚色清寒如玉,人又生得朗若晨星。他似是生來便是仙道的人,即便一朝被打入凡塵,也依舊是疏朗奪目的謫仙。
此時,商驁恍如回到了他剛入仙門的時候。
他怔怔地許久沒說話,直到沈搖光在他旁側坐下,側過頭來,問他昨日是不是沒休息好。
商驁知道,定是自己沒出息的模樣,又丟了人。
他清了清嗓子,避開了沈搖光的問話,隻淡淡地抬手,道:“既師尊來了,便不多作耽擱,走吧。”
車簾之外,通體雪白的雪翼巨鳳緩緩地伸展羽翼,從殿前的廣場上徐徐飛上了空中。
簾幔被輕輕吹起,沈搖光不由得側目,多看了商驁兩眼。
難道真是自己身體太過虛弱,感覺不到溫度嗎?
車駕一隨著巨鳳飛起,沈搖光便感到了明顯的寒意。而商驁像是很熱似的,連耳根都是通紅的。
——
便是商驁早做準備,沈搖光仍舊有些頂不住車駕上的冷風。
雪翼巨鳳飛起時,可日行千裡,但萬尺高空本就寒冷,飛得快起來,那冷風便是有結界阻擋,也教沈搖光有些難以抵禦。
不過半日,他們剛離開九天山沒多久,沈搖光便凍得臉色泛紅,連氣息都粗重了幾分。
商驁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異常,很快便下令就近落地。
他們停在了一座繁華的城市附近,看起來像是某國國都。商驁並未多作猶豫,將車駕交給衛橫戈保管之後,便領著一眾屬下帶沈搖光入了城,尋了一間客棧暫住了下來。
言濟玄也隨他們同行,上前替沈搖光探查了一番之後,便說他身體尚弱,若是飛行幾日,恐怕體力難支,怕是要病一場。
沈搖光倒是並不在意,隻想著自己穿厚一些,要不了幾日便就到了。
可商驁卻不同意。
“改換車馬。”他說。“我們走陸路便可。”
他話說得輕巧,可行路和乘坐飛行靈獸相比,速度差得可不止一星半點。若改作車馬的話,要想抵達舉辦三界祝禮的白雲觀,可是要走十數天的。
三界祝禮在即,他們無論如何都會趕不上。
“時日恐怕不夠。”沈搖光說。
商驁卻反駁他:“本就是可去可不去的儀式,即便是一個月之後才
到,也是能見得到的。”
他這話倒是不假。三界祝禮作為修真界最為盛大的儀式,每次都要開辦月余。
“但是……”
但是他兩百年都未曾見過,受邀的賓客會在這樣的盛會上遲來,還能遲到這麽久的。
他心下總覺得於禮不合,卻聽商驁的語氣有些不屑一顧。
“反正你也知道,他們不是誠心請我,我即便去了,他們不會高興不說,反而還要擔憂,我是不是覬覦更高的權勢,想弄個三界盟主當當。”
他語氣平淡又隨意,但沈搖光卻知,他說的也並不是玩笑。
不等他再說話,商驁按了按他膝頭的被子,替他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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