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蘊大師聽他這話, 面上也浮起了幾分擔憂的神色。
“觀主但說無妨。”他說。“只是不知觀主前來, 是因為老衲能幫上什麽忙?”
“幫忙自不敢說。”澄玄子說。“只是……這件事, 也是牽扯著萬法宗的。”
五蘊大師神情肅然。
話說到這裡, 澄玄子仍舊在跟他打啞謎。但他們宗門之間,講話從來都是遮遮掩掩、謹慎含蓄,因此言至於此, 五蘊大師也漸漸明白了些其中的意思。
“能教觀主這般為難的, 想必全天下也沒有幾人。”五蘊大師說。“觀主莫非是與商九君有什麽齟齬?”
澄玄子一愣, 想必是沒想到五蘊大師猜得這麽準, 還將話說得這般直接。
他一時沒言語, 倒是五蘊大師先歎了口氣。
“觀主直說吧。”他說。“今日觀主在商九君面前碰壁, 老衲恰好瞧見了。觀主前去尋凌宮主,老衲也看見了。”
“大師火眼金睛……實是我白雲觀,已被商驁逼上絕路了。”澄玄子歎息道。
五蘊大師靜靜看了他片刻,緩緩閉上眼。
“道修之間的恩怨糾葛,本不是我萬法宗能夠插手的。”他說。“當年的風波方才平息,觀主若願聽老衲一句勸,便暫且收手吧。比之商驁,如今驟現蹤跡的魔修,才是我等需要留神的。”
五蘊大師的手緩緩撥動著掌心的念珠。
“觀主來信邀請老衲,所言也句句提及共同抵禦魔修之事。老衲深以為然,可而今看來,觀主想共同抵禦的不是魔修,而是商君?”
澄玄子許久沒有言語,二人之間蔓延開了一片沉默。
他早知道這老和尚難辦……十年之前那件事,各個宗門即便不是主謀,多少也牽涉其中,唯獨他萬法宗一身清白,半點都沒沾染。
但澄玄子也深諳何為對症下藥。
恰到好處的靜默之後,澄玄子輕輕歎了口氣。
“但若是,商驁此事,既牽扯魔修,又牽扯當年鎮壓魔修的四大法器呢?”他說。“若沒猜錯,萬法宗中,也存有法器之一吧?”
五蘊大師猛地睜開眼。
見這波瀾不驚的老和尚看向自己,澄玄子面上的沉痛更重了一分。
“即便商驁要的是我性命,我都不會來求大師。”他說。“可他要的,卻是白雲觀中那件鎮壓魔修的法器。縹緲山莊裡的那件已被商驁取走,天下頓時大亂,魔修現世。五蘊大師,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白雲觀。若白雲觀的法器也被他奪走,那而今的天下,豈非又成了魔修的天下?”
五蘊大師定定地打量了他片刻,問道。
“但你又怎知,魔修現世,與此有關?”
“難道真因結界存在多年,發生松動破裂,才使魔修潛入大陸的嗎?”澄玄子說。“即便這些時日,各位都這麽認為,可為何結界破裂的時間,便和商驁奪走縹緲山莊寶物的時間一模一樣呢?”
不等五蘊大師回話,他便接著追問道:“大師,難道您便沒有一點擔憂?”
五蘊大師沉默著沒有回答他。
但是澄玄子知道,對他而言,沉默便是最好的答覆了。
五蘊大師沒有明確地否認,就說明他在思考,在擔憂,在疑慮。這個時候,逼迫不是最好的選擇,而是要以退為進。
澄玄子緩緩歎了口氣。
“我今日去尋凌宮主,來尋大師,也只是因為,我們三個宗門而今福禍相依罷了。”他說。“縹緲山莊丟掉了法器,我們自也不能善終。我今日來,不過是不希望有一日,我等稱為修真界的罪人罷了。”
說完,他緩緩站起身,朝著五蘊大師深深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那般蒼老、單薄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幾日下來,宗門大比進行得如火如荼,而幾個宗門之間的關系,卻遠沒有比賽那麽熱烈。
那天之後,不知怎的,澄玄子再沒主動找過商驁。漸漸的,白雲觀中漸漸有了傳言,說那日澄玄子惹怒了商驁,也因此不敢再招惹他了。
這話傳得澄玄子可憐極了。
且不說在場的都是修真界大宗門的掌門人,單論輩分,澄玄子都要高出商驁許多來。這種來自晚輩的壓製無疑給修真界眾人帶來了一種違背倫常的不適,使得他們心生不悅,卻又敢怒不敢言。
而商驁和沈搖光身邊卻是一片平靜。
每天的大比照常進行,上清宗今年的弟子也實在優秀,每一個修為的賽場上都有不少弟子脫穎而出。
沈搖光也從中看出了淺霜的用心。
許是女子總會有種潤物無聲的不同。與他師兄在時相比,淺霜的威望與名聲自然沒有那麽強大,但上清宗的弟子們卻透著一種與從前不同的氣勁來。
無論是修煉還是素日裡的言行舉止,都有種從容的井然有序,一眼便能看出淺霜從中所起的作用,想必從素日裡對弟子們的約束,再到對長老們和六峰五司四處的管轄,都下了極大的功夫。
大比便這般一日接一日平靜地進行著,從那日起,淺霜和葉寒尋也沒有與沈搖光私下見過面。
一直到了這日。
宗門大比漸漸進行到中段,卻在這天,有白雲觀的弟子匆匆來報,說又有魔修的蹤跡出現。這次現世的魔修比上一次要凶悍強大得多,不過短短兩日,便竟有南方的一個小宗門被魔修滅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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