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出回來給隊員們分靈石時,他無論拿多少也沒有怨言,這麽多年下來,他和同行的同門弟子們從沒有起過一次糾紛。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的修煉也沒有落下。
沈搖光閉關的八年之後,商驁在一次短暫的、僅有幾個月的閉關之後,竟升到了築基中期。
對於一個宗門中的普通弟子來說,這速度並不算快,可作為一個五靈根,商驁能用這樣的時間將修為提升到了這樣的程度,也足夠讓宗門中人刮目相看了。
一時間,商驁成了上清宗中最為獨特的存在。
而方守行也並沒忘記關照他。
只是商驁似乎生性便冷淡木訥,平日裡他問缺些什麽,他也都說沒有,這麽久了也從來沒向他尋求過一次幫助。
方守行自然發自內心地覺得省事。
宗門中萬事太平,他作為一宗之主,將整個宗門治理得安安穩穩,唯一的不穩定因素也不知要閉關到什麽時候,對他來說,這已經算得上最舒適的狀態了。
畢竟,周圍沒人再會那樣頻繁地提到沈搖光,拿他一個根本不是宗主的人和前宗主比較,也不會有個人,總輕而易舉地將宗門事務處理得那樣完美,讓他像是清早的月亮一樣,在奪目的陽光下黯然失色。
方守行隻覺得萬事順心。
自然,善功司的弟子們也很喜歡商驁。
一開始,他們還會擔心,怕商驁自己好高騖遠,在任務中丟了性命或是受了傷,璿璣仙尊出關之後還要向他們善功司問罪。但是一遭一遭的任務下來,商驁從沒出過岔子,可見仙尊閉關之前交給了他多少寶貝。
他們也樂見其成,有什麽難辦的事,也會去問問商驁感不感興趣,要不要同行。
這日,便有一個新的任務找上了商驁。
鄞都遺跡以東百裡,有妖修作祟,已有十數人殞命於此,卻一直不見妖修蹤跡。
妖修向來極會偽裝,再加上多為動物、植物修煉而成,鮮少服從管教,遵守規則,除了千靈教中那些與道修結盟的妖修外,絕大部分妖修都是散修的狀態。
若只是尋常動物化作的妖修還好些,若是烈性的植物修煉成人,那便極會偽裝自身氣息,前去降妖的弟子們也會更加危險幾分。
於是,善功司的弟子們便想到了商驁,特去尋他。
與從前一樣,商驁在峰中修煉,別無他事,聽到他們的請求,並沒有多作猶豫,便答應下來。
一行人便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鄞都本在中原,是天下最為富庶繁華的地界。但因著多年前鄞都被焚燒殆盡、千萬百姓被殺死在那裡,鄞都城便就此荒廢下來,再也沒人敢在那裡落腳。
多年過去,商驁也是第一次回到那裡。
當年鄞都城破,他便被新朝的人一路追殺,待上了上清宗後,他的行蹤便再不由得他自己。自然,他也沒有什麽故土故國情懷,在碧雲雁上垂眼看到那片廣闊無垠的廢墟時,心中也沒有什麽波動。
而旁邊的其他弟子們,則都清楚商驁的身世。
“商師兄不必難過。”有弟子勸道。“王朝更迭,本就是凡人的氣數。”
也有人跟著附和道:“是呀師兄。如今你已登臨仙門,與凡人的命數便不同了。”
商驁沒有言語,仍是淡淡的模樣。周遭的弟子都知道他的性格,也並沒有在意。
商驁自然不需要他們勸,不過有了他們的勸說作為由頭,他想在深夜外出探查妖修的氣息,便方便多了。
之前他與這些人一同外出降妖,便也是這樣。
他提前解決掉最難纏的,吸取了它們的真元,便放出些小魚小蝦來給宗門中的弟子們解決,再跟著渾水摸魚一番。
這回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次,他還尚未探知到妖修的氣息,便先在鄞都城的遺址前,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人不認識,穿的卻是新朝暗衛的服製。旁人不認得,可他卻與這些人打過許久的交道,一眼便能認得出來。
他們皆穿著夜行的黑衣,刀柄上刻著一個並不顯眼的、卻很統一的記號,正是新朝皇帝手下暗衛的符號。
為首的那個手裡拿著個卷軸,並沒打開,但隔著很遠,商驁就聽見了他們低聲交談的聲音。
“都十年了,頭兒,陛下還抓著那遺孤不放?”
“十年,長到現在也有二十多歲,年輕力壯,皇上能放心?”為首那人說道。
“可是,我們就連那雍朝太子的模樣都沒見過,僅憑著一副畫卷,如何能找到他?”
“你沒見過,我可見過。”為首那個又說道。“八年前,他一路躲到了仙門的玉階上,從此就沒再露面。你說多邪門?那天正是仙門收徒結束的日子,他斷不可能進去,一定是逃了。”
“那這小子還真是狡猾……”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遠處的商驁聽得真切。
遠處那人,微一側頭,他便認得出是當年追殺他的人中的其中一個。
八年過去,那人面上已然生出了縱橫的溝壑,而他,卻永遠停在了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
商驁冷冷地看著他。
他在修真界待了太多年,竟忘記了,還有一門當年的仇要尋。卻沒想到,他忘記了,那些人卻沒有忘記,如今竟還能仇人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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