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女人歇斯底裡的叫喊倏然一靜。塞西莉亞怔住,再次睜眼時,眼前的一切都已經變了。
冰冷雪白的實驗室裡,塞西莉亞看見了遍地的屍體和血,都是教徒。
她呆呆低頭,看見自己手裡還提著一個人頭。
[莉亞……莉亞……]
——是聖女哭著在喊她。
塞西莉亞就像是被啟動了什麽開關,她猛地丟掉手裡的東西,瘋狂朝著聲音的方向跑過去。
夢境中的奔跑完全不符合現實物理,她好像無休止地跑了很久很久,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個人。
直到下一秒,塞西莉亞忽然感覺腕骨被死死攥住。她低頭,看見心愛的憫憫滿臉痛苦和淚水。聖女這一刻終於不再美麗,她的側臉縱橫著可怕的聖痕,以至於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但最可怕的不是這個,因為聖痕已經蔓延到了她鼓起的腹部,似乎隨時準備穿刺進去。
[莉亞……求你……]
白憫死死抓著塞西莉亞的手腕,指甲死死嵌入到皮肉裡,甚至用力到刺破,流血。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並只能拚命去抓住它,
[求求你莉亞……救救我的阿瓷,救救我的孩子……]
[我生不了,生不了了……]
那個時候,白憫懷孕不到八個月,她根本沒有辦法自然生產。所以那一刻,她只能拚命把匕首往塞西莉亞的手裡塞,一遍又一遍地乞求她,
[把他挖出來……快,莉亞,把他挖出來……]
[快……把他挖出來……]
不!
不行!!!
塞西莉亞要瘋了。
她做不到!
哪怕並不是專業的醫生,塞西莉亞也能夠清晰地意識到,這種情況下,強行把孩子挖出來,白憫很可能會死。
她心愛的憫憫會死。
這怎麽可以?!
這怎麽可以?!!!
塞西莉亞深愛著白憫,不是愛情的愛,是那種,全世界就是她的愛意。
——仿佛信徒仰望神明。
白憫一直想要和塞西莉亞做朋友,但卻不知,後者一直將她當做聖女,而使徒塞西莉亞,就是為了聖女而活著的。
[不,憫憫……不可以……]
所以那一刻,塞西莉亞崩潰了,但是她還要努力安撫住心愛的聖女,
[沒關系,沒關系的憫憫,一定還會有別的……]辦法。
但事實是——
沒有別的辦法了。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因為最後,是白憫死死抓住了塞西莉亞的手,剖開了自己的肚子。
然後挖出了裡面蜷縮著的,血淋淋的嬰孩。
母親的生命,好像在這一刻全部給予給了小孩。
因為在塞西莉亞聽見嬰孩大哭的時候,眼睜睜看著白憫在同一時刻失去了呼吸。
她心愛的憫憫,期待了這個孩子那麽那麽久。
但是最後,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心愛的阿瓷一眼。
嘩——!
塞西莉亞猛地驚醒,她瞬間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就好像從水裡被出來一樣,身上的真絲睡裙被濕透得徹底。
“……塞西莉亞大人?”
——是賀準遲疑的聲音。
但是女人沒有理他,而是猛地翻身下床,動作倉皇間還摔了一下,她衝進浴室,一遍又一遍地洗手,瘋狂地洗。
“血……好多血……”
嘩啦啦的水聲中,她尖銳的指甲在皮膚上抓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
但塞西莉亞仿佛感覺不到疼,她渾身發抖,瞳孔不斷張縮,指甲瘋狂抓撓著,滲出的血混入水流,豔麗的顏色被稀釋掉,混合成漂亮的粉色。
“怎麽……怎麽洗不乾淨……”
“為什麽洗不乾淨……”
“憫憫……我洗不乾淨……”
嗒——
一隻手按掉了水流的開關。
塞西莉亞怔住,她側眸,濕潤的瞳孔裡倒映出青年俊秀的面容。
“塞西莉亞大人,”
賀準輕輕擦乾淨她手上的水,
“我幫您洗乾淨。”
“……”
這是很明顯的攻心。
因為這個小家夥知道,在她身上可以獲得比萊茵斯特更有用的信息。所以從那次以後,賀準幾乎天天想方設法來見她。
這點,塞西莉亞再清楚不過了,但是她沒說話,任由賀準把她帶出去,上藥。
因為她的確需要冷靜一下。
賀準身上也穿著睡衣,他們也的確睡在同一張床上,只是什麽也沒有做。那不過是小鬼的把戲,讓所有人以為塞西莉亞大主教喜歡他,以此獲得一種無形的保護罷了。
塞西莉亞對“性”是極度厭惡的。
過去遭遇的那些事情,讓她不但極度厭惡畏懼alpha,同時也沒有辦法對任何人產生生理欲望。
而且摘除腺體之後,她也不需要了。
塞西莉亞安靜注視著眼前的青年,他逐步能控制聖痕了,因此那張俊秀的臉上不再有猙獰的金色紋路,而此刻,在暖黃的燈光下,他的側臉輪廓看起來格外溫柔。
賀準終於摘下了眼鏡,眉眼並不如omega那樣精致,短發有點自帶卷度,眼眸是琥珀色的,並不豔麗,卻有一種特別的溫潤。
這時候,他動作嫻熟且溫柔地上藥,偶爾輕輕地幫塞西莉亞吹一吹傷口,簡直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極致的人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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