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霍閑風再見到教皇的那一刻,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理智好像都在那一刻灰飛煙滅。
他再次被困住了,仿佛又被拽回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過去,他不再是從地球上重新蘇醒的恣意少年,而是三百年前被囚禁起來的王蟲幼崽。
霍閑風變成了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樣子,歇斯底裡,偏執瘋狂,如同一頭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野獸。
霍閑風又一次浸泡到了無盡的痛苦和仇恨裡,仿佛他的生命,他的未來,他活下去的一切意義,都只剩下復仇。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曾經黑暗的記憶,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播放。
怎麽也打不破的囚籠,深深刺入大腦的針管,那一張張注視實驗材料的冷漠面孔。
[小風!]
摯友的哭泣,道歉,乞求,還有死亡。
[小風……等等我……]
血淋淋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地放,逼迫著霍閑風去看清楚每一個細節,太多次太多次的輪回,讓霍閑風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能力。
他迷失在了黑暗裡,所以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大半個月。
“霍閑風?”
“霍閑風你醒醒啊……”
江瓷當時發現霍閑風並不是沉睡而是昏迷的時候,就立刻找了溫醫生來。周九鴉也聞訊趕了過來。但是急匆匆帶著醫療器械趕過來的溫敘白還沒靠近,就差點被那條長尾一擊斃命。
那鋒利的邊緣幾乎是瞬間將金屬的醫療箱一分為二,要不是江瓷反應過來,攔了一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房間內的人當即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發現沒有人可以靠近昏迷的霍閑風,那條尾巴似乎有自我意識,它對企圖靠近霍閑風的任何人都會立刻發動足以致命的攻擊。
——除了江瓷。
只有江瓷被允許靠近。
於是,當時的江瓷只能按照溫醫生的指示進行檢查。
[沒有發熱,呼吸和心跳都正常。]
但除此之外的其他東西,比如驗血,掃描身體內部情況,以及更詳細的檢查,什麽都做不了。因為在沉睡的防禦狀態下,針管無法刺破霍閑風的皮膚,而人類的醫療儀器也掃描不出他身體的內部情況。
於是最後溫醫生只能搖搖頭,
[對不起阿瓷,溫叔叔無能為力了。]
自從霍閑風昏迷,平日裡表現極為乖巧沉默的諾拉變得焦躁易怒,不僅僅是她,而是整個蟲族都處於一種暴躁的狀態。
它們把第一軍團包圍了起來,企圖將霍閑風奪走。第一軍團內部出現了小規模的恐慌,但好在被周九鴉壓了下來。
另一邊,江瓷迅速找到諾拉,安撫她,並拜托她暫時穩住蟲族軍隊。
霍閑風說過,蟲族內部等級非常嚴苛,而高等蟲族天生就壓製低等蟲族,所以除了他以外,目前地位最高的就是諾拉。
[好。]
諾拉點頭。
於是事態勉強穩定下來。
但是江瓷還是沒有找到霍閑風昏迷的原因,因為毫無征兆,而且對方除了昏迷之外,沒有任何別的異常症狀,就像是睡著了。
江瓷關於蟲族的信息了解得太少了,而諾拉也說不清楚,她來來回回只會焦急地重複,
[王不見了,找不到……找不到……]
[可是他明明就在這裡啊。]
江瓷不明白,明明霍閑風就在這裡啊。
他明明就在這裡!
諾拉搖頭,急急重複,
[王的光,不見了……不見了……]
在蟲族的精神網絡中,王的標志是璀璨的曜日,而其余的蟲族,都是星光。
[光是什麽意思?]
諾拉說不清楚了,因為精神網絡對蟲族來說是天生就該知道的事情,就好像小孩子不能解釋為什麽說話就能被聽到一樣。
這一刻,江瓷死死握著霍閑風的手,幾乎要崩潰。
——因為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諾拉的意思。
江瓷知道霍閑風可以控制蟲族,但不知道這個途徑是蟲族的精神網絡,而霍閑風和霍朝的聯系,也是他們能夠在教會互相依存的秘密。
他們約好了,不能告訴任何人。
所以這麽多年,誰也不知道。就連一直負責王蟲實驗的伯納德,就連一直關注著霍朝的教皇,他們都不知道。
所以江瓷也不知道,霍閑風的突然昏迷讓他感到恐懼,恐懼到甚至都不能正常冷靜地去思考。因為江燼生死去之前,也昏迷過很長一段時間。
自從霍閑風昏迷,江瓷一直守著他身邊,就像當初他們初到天冬星,他也一直守著昏迷的霍閑風,寸步不離。
但是情況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是因為透支力量昏迷,這次不是。
江瓷每天都在努力地尋找原因,他一遍又一遍回憶著霍閑風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於從霍閑風自地球上醒來後的每一個細節。
江瓷的記憶力很好,但是當他開始回憶關於霍閑風的點點滴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將對方的一切竟然都記得如此清清楚楚,甚至每一幀的回憶畫面,都分毫畢現。
他守在霍閑風身邊,撫摸著對方安靜沉睡的側臉,想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因為長時間睡眠不足,焦慮和恐懼,讓江瓷的面色看起來有些憔悴。小X很心疼,它主動送來了溫醫生特別調配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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