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閑風已經無暇再去關注曼德拉了,他看見教皇緩緩朝自己伸出手,然後虛空一握。
嘩——!
無數血色的聖痕從少年的胸口爭先恐後地湧出來,甚至體積數量多到了超越他本身體型的地步。S級機甲貪狼擬態的彎鉤利爪被輕而易舉折斷,碎片殘骸嘩啦啦落在地上。
但曼德拉半個字都不敢說,他迅速轉身,跪下,低頭匍匐,甚至都不敢抬頭看。
霍閑風這時候完全動彈不得,連一根手指都不行,甚至比剛才被曼德拉壓製的時候更甚,因為血色的聖痕化作無數枷鎖,死死將他禁錮起來,然後朝著虛握著的那隻手飛去。
啪——!
少年的脖頸被那隻大手死死扼住。
十三四歲的霍朝克隆體,只有一米六,而教皇的身形近乎三米,雙方誇張的體型差,血色和白色的碰撞,讓此刻的畫面顯得極其荒誕且怪異。
這時,教皇冕下沒有在意下面的任何人,甚至都沒有給予半分余光,他只是俯身,仔細去打量著這張稚嫩的,痛苦的,屬於霍朝的臉。
霍閑風看著那雙怪異到極點的白瞳湊近過來,聽見對方輕聲開口問,
“是你回來了嗎,我的孩子?”
嗡!
就在這一瞬間,霍閑風感覺他的大腦似乎被重重打了一記悶棍,記憶大門最後一把鎖破開,露出裡面光怪陸離的鬼影。
王蟲的墮化程度近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那天晚上,霍朝殺上了聖跡白塔。
王唯一承認的人類朋友,拚死殺出一條血路,來見了他最後一面。
霍閑風深深地記得當時霍朝滿身鮮血,跪在他面前,哭著乞求,
[等等我……求你等等我……]
[小風……]
那個時候霍閑風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贈予朋友最後的禮物和保護。他以前的確可以跟霍朝連接,但並沒有拉入蟲族的精神網絡,霍閑風隻把霍朝當做類似於機甲一樣的存在。
僅僅只是他窺探這個人類社會的工具。
但那天,霍閑風給族人給予的最後命令,除了復仇之外,還有一道。
——不要傷害他的朋友。
霍閑風看著霍朝離開,隨即,也看著他走上了更高的頂端。
巨大的神像前,教皇坐在奢華精致的白色王座上,那張完美的臉露出一副悲憫的表情。
[霍朝,你要為了一個怪物,就弑殺教父麽?]
霍朝的答案是拿起長戟,對準了教皇的心臟。
但是號稱人類最強的alpha,在那一刻卻沒能前進半步。因為王座上的教皇不過輕輕抬手,霍朝的心臟處就湧出了無數聖痕,它們像是活著的枷鎖,將他瞬間鎖死。
砰!
他震驚地看著身上的聖痕,想說什麽卻忽然聽見教皇開口,
[你真是天真極了,我的孩子。你以為從賀啟初那裡拿到一些可以短暫遏製聖痕的藥物,就可以反抗教父了嗎?]
教皇的語氣裡多了幾分淺淡的笑意,就好像看見幼童做了什麽愚蠢但好笑的事情,
[霍朝,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的力量,你的地位,你的權力……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
[教父從那麽多那麽多孩子裡面,選中你,培養你,給予你最好的資源,萬人之上的地位,無人能及的寵愛,甚至世界上唯一一台3S機甲禁淵,幻神教最珍貴的武器資產,也給了你。]
[霍朝,我給了那麽那麽多的東西,不是為了讓你現在用我給你的一切……]
那雙森寒的白瞳驟然陰沉,
[——來弑父!]
砰!
霍朝的膝蓋重重砸在地面,以一種屈辱的姿勢跪下去,他臉部的肌肉抽搐著扭曲,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幾分鍾後,大概是教訓夠了,教皇緩步走下王座,拖曳著長長的白袍朝霍朝而來,他的語氣重新回到了剛才的平靜而慈悲,
[蟲族軍隊的確可怕,人類雖然無法抵禦,但也並不是沒有任何辦法。]
[但別忘了我親愛的孩子,你是人類,你的同胞是人類,你的部下,你的朋友,甚至……你的愛人——]
說到最後一個詞,教皇在他的臉上看見極度的震驚和悚然,霍朝的嘴唇哆嗦著,像是想要說什麽,但教皇並沒有給予他開口的機會。因為到這裡,所有的威脅都已經達到了。
[霍朝,你所有所有在意的人,他們都是人類,而現在地球已經注定成為墳場,所以你要好好想清楚……]
他俯身,巨大而冰冷的指骨撫摸著霍朝被血濕透的碎發,動作間充滿了憐愛的味道,
[人類和蟲族,要選哪一個呢?]
教皇沒有給霍朝回復的機會,那道空靈而雌雄莫辨的聲音輕輕歎息著,又像是在嗤笑,
[霍朝,你別無選擇。]
“……”
而此刻,同樣的聲音落在了霍閑風的耳邊,
“你不是霍朝——!”
那原本空靈好聽的嗓音竟在這一刻有了種毒蛇般的陰冷感。
少年猛地回神,他看見那雙詭異的白瞳在眼前放大,正死死盯著他。
“你是誰?!”
“我,我是……”
但霍閑風現在這具身體被對方死死扼住了脖子,因而說不出話。他閉上眼,故意露出痛苦而窒息的模樣,嘴裡艱難地說著破碎的字詞,但偏偏不說最後關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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