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裴長雲運輸芷玫花的內情,你知道些什麽?”
“……”
周九鴉其實很詫異這個問題,他語氣嚴肅又有點尖銳,
“你懷疑陛下撒謊……?”
“不,相反我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霍閑風單手撐著側臉,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桌面。
他當然確認對方沒有撒謊,裴長雲是真的一直一直以為芷玫花可以吸引蟲族並讓它們發狂且失去理智。否則芷玫花不可能成為帝國的禁物,還以吸引蟲族元凶的名頭被世人畏懼了這麽多年。
“只是不說謊,並不代表沒有隱瞞。”
“比如裴長雲口中的有人告訴他,那個人是誰?是誰可以讓裴長雲堅信這麽離譜的事情是真的,還信了這麽多年,甚至把芷玫花的禁令寫入帝國法律。”
“以及,為什麽,裴長雲當時身為曙光軍團的執政官,明明可以派很多人去。可對花粉過敏的裴長雲,在那種最最危機的時刻,卻選擇親自開著機甲運輸大量芷玫花。”
“……”
周九鴉和葉疏都沉默了。
因為他們都能猜到那個人是誰。
如果有一個人的話可以讓裴長雲堅信不疑這麽多年的話,那就只有霍朝了。
——為什麽?
“嘖……”
霍閑風其實想不通,
“霍朝那家夥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做這麽離譜的騙局?”
因為霍閑風無論怎麽想,這一步都非常無用。他皺起眉,
“這一步棋不論是霍朝下的,還是裴長雲故意的,甚至是幻神教從中搗鬼,都沒有意義。”
他清楚芷玫花的確很受蟲族喜愛,因為那些花豔麗的外表,甜蜜的氣息,以及可以細微地促進蟲族分泌神經液,但那個促進作用非常小,就類似於人類喝茶有助於提神一樣的效果。
但要想用茶水使一個重度昏迷的人醒來,是沒有用的。
所有,霍朝讓裴長雲運輸來的芷玫花,完全沒有吸引或者阻止蟲族的作用,更不會有可以拯救墮化王蟲的能力。
而裴長雲顯然是受騙的一方。
至於教會,他們嘔心瀝血才培養出一個霍朝,甚至就連霍朝死後,都堅持不懈地找了那麽多年。所以更不可能故意讓霍朝去死。
所以,霍朝為什麽要告訴裴長雲,芷玫花可以吸引蟲族?
霍閑風皺起眉,感到非常不理解。
“這種無意義的謊言,不該是一個聰明人做出的事情。”
“——不是無意義的!”
一直沉默的江瓷忽然開口打斷了霍閑風,他抬頭,又對少年認真重複了一遍,
“不是無意義的。”
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怔住,並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江瓷的身上。
其實葉疏和周九鴉,以及裴長雲一直都把江瓷當做孩子。如果不是他和霍閑風的關系,甚至都不會讓他參與進來。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江瓷應該是被保護起來的。
不僅僅因為江瓷是一個omega。
也是為了死去的江燼生和白憫。
這個孩子,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所以,無論葉疏和裴長雲有怎樣的矛盾,也無論周九鴉被江瓷怎麽激怒,他們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要盡一切力量去保護他。
但是沒有人會聽一個孩子的話。
於是當江瓷開口的這一刻,周九鴉的第一反應是皺眉,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來。
“江瓷——!”
霍朝元帥和皇帝陛下的事情,他認為身為晚輩的江瓷不應該多插嘴說什麽。甚至就連周九鴉自己都不該對之進行評判什麽。
但霍閑風從來沒有把江瓷當做孩子,甚至也不曾把他當做一個弱者。他認可江瓷的實力,並會讓江瓷參與到自己所有的計劃中,並委以重任。
所以這一刻,當江瓷開口反駁他的時候,霍閑風並不會覺得冒犯,反而他非常有興趣,
“嗯,怎麽說?”
江瓷抿了抿唇,他的視線飛快地掠過小叔叔嚴厲的臉,然而轉而落到霍閑風安靜且認真注視著自己的眼睛上。
對方表達了很期待想要傾聽的意圖,這讓江瓷心中一軟,
“我爸……父親去世的三天前,他對我說,如果我可以和賀準好好相處,並跟他成為朋友,他就會教我破解一個,我很久很久都解不開的代碼遊戲。”
“可是那個時候,我非常,非常討厭賀準,是絕不可能跟他成為朋友的。”
這個回答其實聽起來跟裴長雲和芷玫花沒有什麽關聯,但霍閑風還是很耐心地聽了下去。
“我最終沒有跟賀準成為朋友……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遍又一遍地去解開那個代碼遊戲。”
江瓷閉上眼,
“所以,這也就導致,等到我終於解開的時候……就已經是他的葬禮了。”
“……”
周九鴉呆住。
其實江燼生剛去世的那段時間,很多人都懷疑江瓷有情感障礙,因為他沒有為父親的離世而哭泣,平靜得甚至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因為,就連賀準都哭得傷心極了。但作為江燼生的親生孩子,江瓷表現得無動於衷,甚至可以說是到了冷血的地步。
但實際上,只是江瓷沒有理解,沒有意識到,他的父親已經死了,他還在等待父親的誇獎,因為他靠自己解出了那個代碼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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