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趙煜情難自已,終歸……
是不夠沉穩了。
想要護著他,卻又舍不得將他推到山高水遠的地方去。
又一轉念,他便也釋懷了,在他心裡,那人比他的太子之位還重要。
既然如此,便再無所畏懼了。
可時至後來,沈澈回想今時,才覺得自己終歸還是年輕,把事情想得簡單了。
這豔麗又醃臢的世界就如它本身一樣,美與醜以一個博弈似的維度互相製約著、平衡著。
第47章 探傷
沈澈是太子,可這人素來沒什麽架子,平日裡儀仗也都從簡。
他出宮門鑽進馬車裡,吩咐阿煥道:“去納樂坊。”
馬車停在納樂坊門前。
再掀車簾,太子殿下已經換過裝束,徹底變成個逍遙公子的模樣。
冗華的墨色衣裳褪去,換成一身淺碧色的長衫,外罩一件織紗薄氅。氅衣薄如蟬翼,在燈火闌珊的初夏傍晚,映著霞光,清爽閑適。
納樂坊門口的迎客,自從上回見過沈澈,便記住他了,這回忙降階迎上來,陪笑道:“公子今兒就自己來了?”
沈澈點頭,應承他道:“我家公子吩咐我來問掌事幾個問題。”
迎客明確沈澈的身份,但上次見他們與郡君有說有笑的同席同出,心知貴客不能怠慢,隧引著他到間清雅的小廳稍坐:“小的去請掌事過來,您用些茶果,小歇片刻。”
待到人離開了,阿煥在一旁問道:“主子,您幹嘛要一直扮作個侍衛?”
沈澈端杯喝茶,愜意得很。
就在阿煥尋思著,自己主子大概是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太子殿下慢悠悠的道:“宮外空氣好,做侍衛心情好。”
“……”
阿煥噎住,皺眉尋思了片刻,覺得自己主子大概省略了幾個關鍵詞,應該是“宮外的刑部空氣好,給趙大人做侍衛心情好”,想通這點,小夥兒站在一旁,默默點了點頭。
不大會兒功夫,回廊上腳步聲由遠及近。
納樂坊的掌事姓袁。
他叩門而入,向沈澈行禮:“沈公子安好,叫小人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沈澈自懷裡摸出刑部的令牌,在袁掌事眼前一晃,而後道:“袁掌事是聰明人,上次相見,我家大人隱瞞身份實屬無奈之舉,今日前來單獨相見,是想向袁掌事查問個人。”
那袁掌事上次見他和趙煜二人面對郡君時的態度,便已經猜到二人來頭不小,更何況,趙煜後來拿給他抵押的,是太子殿下的令牌。
眼前這人,可是姓沈,眼睛又不便,袁掌事心底隱約有猜測。
可確實如沈澈所言,他是聰明人,見對方沒自行叫破身份,便也裝作毫無思量,只是態度更加恭敬起來,道:“沈公子有何事要查問,小人定知無不言。”
沈澈勾起嘴角,道:“想請袁掌事給說說,那夜參加角麟鬥的幾人,尤其是那位江吟風江公子,”說著,他停頓片刻,又壓低聲音,道,“另外,和上次那位貴人交好的白主兒……是誰?”
沈澈太子殿下的身份,只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
是以,他想要的答案,到手比他預想的還順利。
事情辦完,沈澈不多做耽擱,交代袁掌事幾句,便告辭離開。
出門時,夜已經漸深。
他正要上馬車,忽然又聽後面有人叫他:“沈少俠!”
“沈少俠,我是左朗。”
正是當日角麟鬥時的麟主左朗。
要說這左朗,在都城權貴圈子裡,著實男女通吃,花名不凡。有人送他個綽號,名為“靈蛇公子”,至於為何得了這麽個名號,便見仁見智。
記得那日郡君回府的路上,還曾停車,差阿彩去叫左朗來隨她回王府去。
想來,這二人關系大約也很是不一般。
沈澈回身,道:“左公子?不知有何事。”
左朗左右看了看,見沈澈身邊隻帶著阿煥,才道:“少俠借一步說話,事關郡君,在下有事相告。”
沈澈暗道,他能有何事?
也還是叫阿煥在馬車旁等著,跟隨左朗轉回庭院的側門旁,同時心下多了幾分警醒。
左朗道:“少俠恕罪,敢問少俠眼睛當真視物不便嗎?”
他沒頭沒腦的問這麽一句,沈澈更摸不清他是何路數了,應承道:“公子說笑了,否則誰願意日日把眼睛遮起來,不見陽光?”
左朗聽罷,陪笑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沈少俠眼睛不便,行動卻瀟灑恣意,心中欽佩而已。”
沈澈沒說話,就只是笑而不語的面對他。
左朗人精似的,立刻道:“言歸正傳,在下不耽誤少俠時間,剛才偶然聽聞少俠查問白主兒……”說到這裡,他話茬兒頓住,又躬身解釋道,“並非刻意偷聽,只是方才恰巧自門前路過。”
沈澈擺手,道:“左公子請直言。”
左朗“哦哦”兩聲,壓低了聲音,道:“有一次,在下應郡君之約,去她府上……助興,見到那位白主兒也在,和她一起去的還有位姑娘,一樣姓白……”
也姓白?貴胄的姝媛圈子裡,姓白的女子,除了大皇子妃,沈澈再想不到還有旁人了。
這話題大為超乎沈澈預料,他問道:“那姑娘相貌如何?”
左朗道:“長得很美,穿著也富貴得緊。”他說著這話,手腕緩緩翻動,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握在手中,以極慢的速度向沈澈小腹推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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