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空遙把手裡頭這張放到葉鳴廊手裡:“拿著暫且避避邪。”
葉鳴廊接過,一時道了謝,又問:“那中鷗是如何把這符紙發散出去,叫天下人都信他的?”
“這便是我說的‘因禍得福’了。”楚空遙繼續說道,“當年祁國還只是一方小國,天子四覓能人,禮賢下士。有一回微服來此,誤入七星峽,走不出去,夜裡遇見了倀鬼,恰巧就被中鷗救了。次日出去就幫中鷗免了奴籍,認定其為貴人,帶在身邊,賜姓——謝。
“後話自不必說,天子帶著謝中鷗逐鹿中原,成為娑婆一方霸主,安定之後賞其十一座城池,其中以無鏞城為中心,周邊十城皆囊括其中,劃入無鏞范圍。謝家往後兩百余年,便是無鏞城的鐵帽子王,世襲不降的城主。”
葉鳴廊聽完,隻道:“謝家家祖是極了不得的人,要得天子如此器重,光靠那點陰陽兩術怎麽能夠?想是能力膽識缺一不可,可惜我生得晚,無幸瞻仰先人真容,與他闊談一番。”
楚空遙彎了彎眼睛:“如今天下遍地姓謝的,想無鏞城謝家後人,氣度膽識,能望其項背者,也就一位嫡系子孫。”
葉鳴廊忙問:“是誰?如今可還活著?”
“死了。”楚空遙眼底笑意更甚,“瑤刀月鬼,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
葉鳴廊沉默了片刻,自愧道:“我還是孤陋寡聞了許多,從不知五百年前娑婆大陸有這麽一段歷史,更不知無鏞城曾出過幾代謝家城主,甚至祁國曾稱霸中原的往事,也未曾耳聞過。”
楚空遙蹙眉:“祁國曾佔領中原這般歷史,你也不知道?”
葉鳴廊被這話問得耳根一紅:“確實沒……”
話未說完,忽被提燈轉過頭打斷:“前頭出城,路過七星抱虎峽,你們繞山,我要進去。”
鶴頂紅問:“你進去做什麽?”
提燈說:“找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要你進山去找?”鶴頂紅急道,“不是有老虎麽?”
提燈不答,又轉回去慢慢走著說:“我進去,至多兩天一夜就能出來,屆時便在虎嘯山後路匯合。”
“萬一……”
“沒有萬一。”提燈聲音冷冷傳過來,“山裡東西傷不了我。”
謝九樓一直沒出聲,至此方道:“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楚空遙望著謝九樓,“龍吟箭又不在手上,你去送死麽?”
鶴頂紅問:“什麽龍吟箭?”
楚空遙歎了口氣,指著葉鳴廊道:“方才我同他說這些野史,從倀鬼到燃倀符,你以為憑什麽叫人信服?還不是那支龍吟箭。”
他問:“可知無相觀音的坐騎,雙角白澤獸?”
鶴頂紅點頭:“有些寺廟裡的雕像都有麽,說是觀音收服的一隻野獸。”
“不是收服的。”提燈竟側了側頭,突然開口,“是無相當年在混沌隨手撿的。本以為是條狗,哪曉得越養越大,只能拿來當坐騎。”
提燈胸前吊墜驀地跳到衣領外,那顆玉扳指鬼使神差地在領口使勁蹦躂。
提燈趁沒人注意,悄悄把扳指藏回領子裡,說:“……不過無相很受用就是了。”
玉扳指又安靜下來。
鶴頂紅又問:“那白澤獸,和龍吟箭,和謝家家祖,又有什麽關系?”
楚空遙解釋道:“傳聞那隻白澤獸,當年被無相觀音在混沌中撿到的時候,正被一隻惡龍追逐。無相觀音見白澤獸雙目清明,從未殺害過生靈,便起了惻隱之心,將它從龍爪中救下,又拔了惡龍兩角,移到白澤頭頂,讓它有一技防身。同時抽了惡龍龍骨,取脊下三寸處做成一把弓,以龍須為弦,龍爪為箭,龍尾作羽,製成了一把龍吟箭。一箭出弦,射傷了那隻食人虎,將其封印在虎嘯山。那套弓箭,也與惡虎放在一處,命它看守了。
“後來謝家家祖功成名就,仍醉心玄道五行,老了竟製出能操控倀鬼的邪符,便暗地裡,操縱著倀鬼,把那套弓箭,從虎嘯山盜了出來。”
葉鳴廊想了想:“聽楚兄方才那話,像是謝兄曾持有這龍吟箭不成?莫非……”
楚空遙含糊道:“這箭傳……流落到他手裡,因著一些緣故,已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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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要入山,鶴頂紅斷不肯撇下他不管,謝九樓既要跟著,楚空遙也不會獨身,葉鳴廊雖行動不便,卻是個極愛湊熱鬧的人,如此,一行人最終施施然齊身向虎嘯山而行了。
“趁天黑以前在山下找個地方下榻。”提燈叮囑,“倀鬼雖夜裡出行,但不敢亂入百姓家門。我們若露宿,雖遇上幾個也能對付,但到底人多,容易走散,峽中倀鬼究竟數目如何,卻不好估量。”
正說著,就見山腰處有一座道觀,像藏在林中,雖有幾分蕭索,不過依稀還能見著繚繞香煙。
他們到道觀門口時,正逢老道長出來灑掃。
那老道清瘦至極,須發飄飄,慈眉善目,聽聞他們無處下腳,便把人迎了進去。
隻一件:要入觀中休憩,須得沐浴淨身,才能進房。
觀裡建築簡樸乾淨,老道亦很好說話,隻叫他們打了水,除去上半身衣裳,在院子裡露天擦擦上身就好。
時值黃昏,將要入夜,他們便也不講究什麽,見水盆抹布都很乾淨,便一起脫了上衣準備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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