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渾身發著顫,慢慢就縮在謝九樓懷裡,攀著謝九樓的肩貓兒樣的叫,謝九樓問什麽他也不吭聲,最後折著腿,腳尖蜷得泛白,在謝九樓身下埋頭抖著,一兩聲嗚咽下去,耳朵尖通紅,徹底沒聲了。
謝九樓還和提燈五指緊扣著,另一隻手便順著提燈的脊骨一下一下在對方背上撫摸,提燈呼吸勻暢下來,他卻緩緩僵住。
……血氣方剛的二十歲啊。
謝九樓乾咳了一下,拍拍提燈的背:“我……出去給你打水……”
話沒說完,被提燈捏了捏手指。
他低頭,見提燈從懷裡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再來。”
“……”
後來謝九樓怕提燈腰酸,扯了枕頭墊在他腰下,提燈後腰那樣抬起來,卻不曉得是為什麽。
他看著謝九樓,等一個解釋。
謝九樓撈著他兩條修長的小腿,眼底晦暗地和他對視,忽湊過去,聽提燈哼唧著緩過開頭這一陣,才說:“這樣……就能給我生個小提燈。”
“小提燈?”提燈搖搖晃晃間,自個兒又把腰抬高了些,“這樣……就有?”
“就有。”謝九樓眸色更深了,抓著他的手摸到肚臍,“越往裡越有。”
後來那晚,他問:“提燈,你是想要小提燈,還是小謝九樓?”
提燈偏了偏腦袋:“謝,九,樓?”
謝九樓恍惚,才發覺這是提燈第一次聽見他的名字。
“是謝九樓,”他挨著提燈耳畔,“你不要這樣叫。”
謝九樓緩緩道:“你叫我……”
帶著微微濕熱的呼吸吹得提燈耳朵一動,提燈特意扭頭,學著剛才謝九樓教他的,問:“阿海海?”
謝九樓眉眼一彎,又虛聲對著他解釋。
提燈聽完,愣了愣,把臉別過去,隻拿耳背對著謝九樓:“不要。”
謝九樓抬起下巴擱在他側過去的肩頭,才發現提燈耳朵燙得厲害:“真不要?”
“不要。”
“以後都不要?”
提燈不說話。
謝九樓一把躺回去,雙手墊著後腦杓,兩腳交疊著,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晃。
他側頰抿出那個淺淺的酒窩,盯著營帳說:“你叫我。全天下都叫我謝九樓的時候,你叫我阿海海。上天入地只有這麽一個提燈,所以要配這麽一個稱呼,獨你才能叫的。”
“以後天涯海角,我聽見這一聲,就知道是我們提燈在找我。”
第68章
第二天謝九樓起了個大早,帶著宴光和四五個人馬去河邊沉籠子。
宴光見他來真的,一時忍不住出聲提醒:“九爺,這是天子……”
“沉。”謝九樓眸光陰肅,看向旁邊把著籠子將推不推的幾個人,厲聲道,“在等什麽?”
那個人聞言,忙不迭悶頭把籠子往河裡推。
宴光見自己話被打斷,便知謝九樓意已決,退到身後,不再多言。
沉完籠子,謝九樓上馬匆匆往楚空遙帳子裡趕。
提燈雖警覺淺眠慣了,但因著數月來養成的緣故,如今只要身邊有謝九樓的氣味兒便睡得很安穩。是以謝九樓離開時被子裡暖意未褪,便也沒吵醒提燈。
待提燈醒來,見身旁無人,隻當謝九樓商議軍務去了,於是自個兒收拾完,掛念著洛橋傷勢,先一徑跑回籠子裡取回烏鴉屍體,到樹林尋個僻靜之地埋好,再轉而朝洛橋的營帳裡去。
謝九樓早有吩咐,叫洛橋好生養傷,當時被一窩蜂圍攻,下手的各個都是兵油子,上戰場一刀下去揮人頭的,打人又能放多輕的手。
這早被安排給洛橋送早飯的正是當初混在人群裡的一個,素日投機耍滑,原就與洛橋不對付,那日生亂,趁著人多手雜,便借機狠狠出了惡氣。
十城軍軍糧是出了名的好,駐扎城內時,日日早晚供應的盡是上等的肉和奶,外出行軍,也多是細面乾糧和肉干。祁國不少人棄了本籍也要跋涉來十城軍參軍,便多是因此:境內各城主制定的軍中制度不一,十城軍中,即便是最低階的士伍,得到的軍餉軍糧都是一等豐厚,若戰死沙場,其身後所得撫恤更能保全家一生衣食。
洛橋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眼下給他送飯的老兵才從洛橋營帳裡出來,手上拎著裝乾糧的袋子,裡頭新鮮肉餅和饅頭沉甸甸墜著袋子,送去一趟,還剩這般多,竟像洛橋不吃,全給退回去了似的。
這老兵一踏出營帳,便摸到袋子裡的蔥油肉餅撕下一塊,一面慢悠悠地走,一面扔進嘴裡,齜牙咧嘴嚼著,吃得滿口流油。
旁邊圍著肉湯爐子三兩扎堆圍坐的士伍同他玩笑:“叫你送飯,你送自己屄裡去了。當心爛舌頭!”
“老山豬吃哪門子細糠?”那人哂笑,拔出水壺塞子喝了一口,“跟蝣蠻子打堆的,老子不灌他狗屎馬尿都是抬舉!”
方圓幾處聽到這話的皆是相顧而笑。
這人說完,也袒著牙床咯咯笑。
笑聲未收,頸後一痛,一顆棱角鋒利的石子擊中他的脊骨。
老兵油子登時兩眼發黑,頭昏昏就往前倒去。
哪想連倒地的機會都沒有,後頭一隻手伸過來,拎起他後衣領子,兩百斤的大塊頭像個雞崽兒一樣被人往後一拽,身子才一仰起來,腦後又有一隻胳膊往上一打,抵著他後頸骨便往前方那棵大樹上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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