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7 章
紅州城郊,永淨神廟。
無渡袈裟半褪,卸下臂釧,左手拿著一柄薄薄的刀片,半扭過頭,看向自己受傷的右臂後側,抬手過去,一點一點挖掉被白澤靈氣灼燒的腐肉。
刀片過了火,再淬過酒,鏟進皮肉,她閉眼咬牙悶哼了一聲,額頭密密流下汗珠,此後卻再聽不到半點吃痛的聲音。
森寒月光打在她裸露的上臂,連帶剜肉的刀片也被照得更鋒利三分。
有人執燈自廟中唯一一座觀音雕像後走出來,步履緩慢。
那人走到她跟前,拿走無渡掌中紗布,低頭替她包扎傷口:“受傷了?誰下的手?”
無渡別開臉,長長吐著氣,緩過來後方道:“白澤獸。”
那人指尖一頓:“無相出現了?”
“沒有。”無渡目光投射到神廟一堆被她砸壞的雕塑殘骸上,“不過快了。”
傷口被包好,那人在微弱的燭光中抬頭,露出一張和第七歌一樣的臉。
無渡斜眼睨著她,不知不覺又走了神。
第七歌卻略顯慌亂,躲開目光,順手刨了刨頸側的頭髮。
“這是什麽?”無渡眼尖,一把拽開她手腕,撩起她頸側長發,發現一塊壞死發黑的皮膚,“又壞了?還有你的頭髮……也開始枯了。怎麽不告訴我?”
第七歌低著頭:“天熱了……但還能撐一陣子。”
無渡拿了禪杖便往廟外走。
第七歌趕忙起身拉住她:“真的不用——”
“滾開!”無渡將手一甩,急急走出去,沒多遠又回到第七歌跟前,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望向自己,“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渾身上下,除了這張臉,沒有一個地方跟她沾邊。懦弱無能……我怎麽就做出你這麽個廢物!”
第七歌被推倒在地,露出刻在頸後的黃符刺青的一角。刺青上是第七歌的名字、籍貫、生辰,還有密密麻麻的傀術咒語。她耳邊只剩無渡匆匆離去的腳步。
她垂頭坐了許久,方盯著草席上的六環臂釧喃喃:“我本就不是她……我誰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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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這邊,提燈才跟白澤玩得一身熱氣,突然被叫到謝九樓帳子裡,人還不明所以,直愣愣撩開帳簾跑進去,隻叫謝九樓瞧著他半張臉都是泥。
他本興衝衝想往謝九樓身上鑽,才衝了沒兩步,見謝九樓坐那兒的臉色,便遲疑著刹了腳。杵在離謝九樓幾步遠的位置,一面兒打量謝九樓眼色,一面兒攥著大腿的褲子偷偷擦手上的泥。
白澤在外頭等他,提燈瞄兩眼謝九樓,又悄悄轉頭瞄一眼外頭,又轉回來往謝九樓面前挪了半步,試探道:“阿海海……”
謝九樓坐在幾案後頭,沉著臉不說話。
提燈摸到他旁邊,彎腰湊到他眼皮子底下看。
“看什麽?”謝九樓抬手,手背貼著提燈側臉把人腦袋撐回去,“站好。”
提燈站好。
謝九樓側過身,一隻胳膊放到桌上,指尖來回點在桌面:“剛才怎麽叫我的?”
提燈眼一亮:“阿海海。”
謝九樓:“別人這麽叫,你樂意嗎?”
提燈說:“不行。”
謝九樓又問:“小提燈你要跟誰生?”
提燈又說:“阿海海。”
“那怎麽跑去告訴別人?”
提燈愣住。
謝九樓一連串的話把他問得繞了進去,他想不通這幾句話有哪門子聯系,但謝九樓此刻望著他的神情又使他覺得應該有點聯系。
並且提燈敏銳地察覺到,這聯系要是自己琢磨不出來,還要張口問,那謝九樓的臉色會變得更差。
他埋頭思索半晌,眼珠子一轉,挨過去盯著謝九樓:“……你生氣?”
謝九樓不答,隻擺出一張“你自個兒看我生不生氣”的臉。
提燈視線又在他面上停滯片刻,忽直起身,一下子轉過去,拿一半後背對著謝九樓。
謝九樓猝不及防,一頭霧水。
提燈又扭過臉,一個勁兒對著謝九樓用眼神往自己屁股上示意。
謝九樓:?
提燈見他不懂,又往後退了點,脖子都快扭直了,兩眼希冀地等著。
“……”謝九樓在陣陣遲來的迷惑和震驚中明白過來。
他就說之前那幾晚上,從後邊來那幾次,提燈老不安分,非得把他惹怒了往屁股上來幾巴掌才哼哼唧唧聽話,合著是有癮了。
謝九樓又臊又惱,恨上心頭,硬生生給氣得點著頭笑了兩下,噌的從椅子裡站起來,叉著腰來回徘徊,在帳子裡掃視一圈,瞥見掛牆上的那柄重劍,一步過去取下來拿在手裡,回到原位,一臂把人從後邊攬過去,扣緊提燈的腰,劍柄比對著提燈後頭:“想挨打是吧?”
——啪!
提燈吃痛,在謝九樓懷裡一激靈,叫了一聲。
——啪!
上股痛勁兒還沒緩過來,另一半屁股又挨一下。
提燈一抽抽,想從謝九樓臂彎裡跳出去。
奈何謝九樓把他摟得死死的,早料到他會逃一般,鐵了心要給他點教訓。
——啪!
又是一下。
“阿海海!”提燈蹬著腳,抓住謝九樓胳膊大喊。
“還要不要?!”謝九樓問。
本以為能把人打老實,哪曉得提燈在他身下喘了兩口氣,怯怯地小聲說:“……下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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