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野一時沉默。
令他難以招架的赤忱再度出現,讓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從未如此清晰的意識到池晝的溫柔。永恆的溫柔,絕不咄咄逼人的溫柔,池晝對他的縱容如同一片寧靜的海洋,在他的面前鋪陳開來。
片刻後,屬於向導的精神屏障包裹了池晝。
夏野抿著唇,他不知道可以怎樣回報這樣的赤忱,隻好做到一個向導能做的所有事。
池晝身處屏障之中,森冷的聲音多了幾分溫度:
“幻覺是一種很難對抗的精神攻擊。並非是有什麽東西真的在攻擊你,而是……利用了你的痛苦。”
即使是完全沒有車流的馬路上,池晝仍然習慣性的走在夏野右側,手臂虛虛搭在他的肩上,呈現出某種保護的姿態。
“它們會提取你的痛苦,你在過去的人生中最痛苦的記憶,會成為它們的武器,它們會將你拖入永不停歇的幻覺,讓你認為你還處在那種境地裡。”
夏野靜靜的問:“它們是這樣對你的嗎?”
他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氣,就如同他每一次聽見池晝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是的,但這不重要。”
池晝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安撫性的拍了拍。
夏野的話語裡流露出一絲擔憂,令他感到慰藉。
夏野固執的搖頭:“重要。”
池晝輕笑一聲:“重要,但已經過去了。”
“你更重要,”他一本正經的說,故意省去某些詞句,平白無故帶出幾分旖旎氣息,“我更擔心你。”
他知道夏野的經歷,在他不算長的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灰暗的事情,任憑哪一件被提取出來,都很難輕松的應對。
池晝是經歷過這種事的人,最清楚看似無痕的精神攻擊會帶來什麽樣的痛苦。
在外星生物所製造出的幻境中,時間幾乎停滯。
他一遍又一遍的看著曾經的戰友犧牲,一次又一次的錯過保護家人的機會,不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抓住從指尖溜走的機會,漫長的、仿佛沒有盡頭的循環中,他親手將長刃刺入自己的心臟,用以阻止即將降臨的異化。
鮮血染紅了“天道”的刀刃,在無窮無盡的審問和測試中,池晝以極端的手段證明了自己確實仍是人類。
哥特式教堂的尖頂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昏黑的天幕中,教堂上的十字架幾乎直/插雲霄。
幾隻烏鴉飛過,黑色的羽翼騰空而起,給肅穆的空氣染上幾分詭譎。
池晝遠遠看著那扇門,按住了夏野的肩膀:
“夏野,有件事我不得不說。”
夏野點頭:“我在聽。”
池晝聲音很沉,幾乎是一字一頓:
“作為人類,即使是已經覺醒的哨兵向導,精神力仍舊遠遠不如外星生物。”
“精神攻擊不是我們和它們的對抗,而是我們和自身的對抗。”
“是我們的痛苦在折磨我們,也是我們的痛苦造就了我們。”
夏野從未見過他如此認真的模樣,大多數時候,池晝顯得玩世不恭,說話的時候漫不經心,似乎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讓他在乎。
教堂的尖頂前,池晝注視著他,說:
“如果一定有一個人要去面對,讓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大家都在嘲笑我生死時速但更新仍在00:18啊
今天我證明我自己
晚上11點35分,我更新了,我不是鴿子!誇我!
*
第49章 049
夏野沒有說話。他感受到池晝掌心傳來的溫度, 有點燙,隔著薄薄的襯衫,傳遞到他的皮膚。
有那麽一個瞬間, 他思考著池晝話語裡的含義。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對他的保護。池晝習慣性的保護所有人, 他是屬於聯盟的盾,早已習慣作為利刃生活。
但夏野不希望他這樣對待自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需要別人的保護。
“池晝。”
漆黑的夜幕中, 他輕聲叫著池晝的名字。教堂的尖頂在雲層中若隱若現,十字架莊嚴肅穆,宛若某種亙古不變的象征。
“你不需要這樣照顧我。”
夏野微微側身,避開了他的手。他凝視著池晝的眼睛,格外認真的對他說:“你說過的, 我是你的隊友。你能面對的,我同樣能面對。”
“我知道, ”池晝低低的笑起來,“我相信你。”
夏野回以困惑的目光。
“我只是很想這樣做。”
池晝坦然的說:
“我不希望你受傷。”
夏野感受得到他的真誠,一種溫暖的、令人心安的真誠。池晝的眼神毫不躲閃,安靜的注視著他, 仿佛在對他說, 不要拒絕。
“我也不希望你受傷。”
夏野小聲回答:
“我是向導,至少精神攻擊應該由我承擔。”
他不是教條主義。對於書本上的知識,夏野向來持辯證的態度, 隻選取自己需要的部分。科研所的報告中顯示,向導在抵抗精神攻擊時,能力比同等級哨兵更強。起初, 他只是為了追求效率, 認定自己應該執行向導的職責。他確實有這個能力。
但是, 現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卻不僅僅是因為職責的范疇。他確實不希望池晝受傷。
對於哨兵而言,失控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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