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向導應當是理性的、溫和的、像一抹春日的風,撫平哨兵們狂躁的精神世界。
夏野卻與他們不同。
在他的身上,李斐樂感受不到那種平靜的氣息,反而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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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野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身形修長,肩膀似乎有些過分瘦削,透出一股不屬於這個年紀男孩子的單薄。
他的皮膚很白,青色的血管隱隱浮現在手背上,看上去依稀有幾分病態。
看見他這副樣子,李斐樂徹底忽略了方才心頭的那點異樣,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惱怒。
很明顯,夏野並不擅長格鬥,甚至……還顯得有些孱弱。
作為上七區有名的天才哨兵,他無法容忍自己竟然會被這樣一個人唬住。
李斐樂發出一聲嗤笑:“病秧子。”
夏野恍若未聞,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如一把鋒利的刀。
坐在他對面的女孩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惴惴不安的伸出手,拉住了夏野的衣角。
夏野沸騰的血液有了一瞬間的冷卻。
即將出鞘的雪豹被硬生生的壓了回去,夏野握住妹妹的手,聲音溫柔了幾分:“別怕。”
夏芷怯生生的應了一聲,抬頭的瞬間露出半張臉,一雙眼睛竟如同無機質的玻璃。
李斐樂定定的看著他們,忽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病秧子有個瞎妹妹……多漂亮的小瞎子啊,來給哥哥瞧瞧。”
他的聲音很大,整節車廂都聽得見,甚至有人從前後的車廂探出頭,聽著這邊的動靜。
夏野低垂了眼瞼,他並不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嘲笑。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他和妹妹在孤兒院生活,曾從無數人的嘴裡聽見過這種話。
許多人說他應該習慣,但他始終習慣不了。
外星汙染奪走了父母的生命,奪走了妹妹的眼睛,也奪走了他的健康,但這一切沒有人在乎。他們只看見他們想看見的。
尖銳的笑聲在夏野的耳膜上鼓噪,他仿佛身處某種漩渦之中,精神力以夏野為核心,不可抑製的撲向了整節車廂。
夏芷纖細的手指松開了哥哥的衣擺,她縮回座位上,像一隻受驚的幼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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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鍾後,夏野抬起了眼。
一陣狂風從通體漆黑的列車車廂中卷起,帶著夏日沙漠中特有的酷烈氣息。
李斐樂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從未在同齡人身上見識過這樣的威壓。
為了防止還未受過教育的哨兵向導在車上產生衝突,這輛列車是專為運送哨兵向導打造的,內置了壓製精神力的結界。
按理說,他們誰也別想大規模釋放精神力,也別想召喚精神體,頂多是小打小鬧一番。
可是,夏野仿佛完全不受“規則”束縛。
他僅僅是站在原地,釋放出的精神力已經令車廂裡的人感到戰栗。
“媽的!”李斐樂頂著壓力,往地上啐了一口,“有本事打一架!”
這種時候,夏野竟然笑了。
沒有溫度的笑。
他的眼中沒有笑意,唇角勾起冷淡的弧度,問他:“我沒問題。不過,你行嗎?”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往李斐樂身後一掃,略帶些嘲諷。
李斐樂一時卡殼,後知後覺的轉過頭,才發現裘駱已經癱軟在座位上,完全臣服於夏野的精神威壓。
這副情景極大的刺激了李斐樂。
他豁然伸手,想揪住夏野的領子,動作絲毫不留情面。
夏野卻像是一尾靈活的魚,微微一側身子,閃開了他的手。
李斐樂撲了個空,右腳一頓,就地轉了個身,整個人宛若猛獸捕食一般,狠狠衝向了夏野。
車廂裡的空氣瞬間寂靜,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真的會爆發一場爭鬥。
有人在喊:“別打了!教官來了!”
李斐樂聽不見,暴怒的情緒讓他顧不得任何事,隻想置夏野於死地。
夏野一直靜靜的站著,當李斐樂衝至他面前時,夏野驟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刹那之間,李斐樂已經被掄翻在地。
甚至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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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恪知就是在這個時候認識夏野的。
旅途漫長,他閑得快要在座位上摳腳,忽然聽見後邊的車廂一陣喧鬧。
幾個女孩子神色匆匆的跑過來,驚慌失措的叫道:“有人受傷了!教官在哪?”
林恪知一向愛湊熱鬧,聞言攔住其中一人:“怎麽了?我帶你們去找教官。”
他輕車熟路的帶路,順便聽說了整個事情經過。
十五分鍾後,林恪知帶著教官來到了出事的車廂。
李斐樂躺在地上,完全沒有了方才的囂張,只是氣急敗壞的瞪著夏野。
裘駱蹲在旁邊,無力的握著他的手,眼神黯淡無光。
教官問:“你的哨兵受傷了,為什麽不幫他做疏導?”
李斐樂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被夏野甩在地上,扭傷了腳踝。
林恪知暗自怎舌,哨兵的身體素質強悍,肌肉密度和骨密度都高出常人數倍,要令一個哨兵受傷,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我……”聽見教官的質問,裘駱支支吾吾一陣,終於自暴自棄的回答,“我做不了。”
教官一時啞然,這時才發覺若有似無的精神力正從夏野的身上散發出來,看來,他依舊壓製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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