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不能停車!要罰款的……”
他在罵罵咧咧的時候,越野車的車窗緩緩降下。
骨節分明的指間夾著一張薄薄的紙,令守衛驟然變了臉色。
守衛:“您是……?”
池晝漫不經心的笑道:“特別行動部執行公務,麻煩放行。”
精致的鐵質雕花大門緩緩敞開,夏野的心臟一陣鼓噪的跳動。
越是接近夏芷,越是感覺膽怯。
夏野面無表情,雙手卻緊緊絞在一起,泛白的指節透出些許情緒。
“別擔心,”池晝說,“首領的領地已經崩潰,它短時間內沒有能力再出現,你妹妹是安全的。”
他能察覺到夏野的狀態,沉鬱的烏雲再次出現,將他籠罩其中。
夏野低低的“嗯”了一聲,又問:“她是容器,是嗎?”
池晝不想騙他,沉默點頭。
顯而易見的事實。
……在首領說過“我會找到對的人”後,在他見過躺在首領核心之中的夏芷後,在他共享了夏芷的記憶,看見她走進了那片大霧之後。
這是最顯而易見的事實。沒有人可以懷疑。
在很多年之前,他的妹妹就不僅僅是他的妹妹了。
他只不過是想再求證一次。
“池晝,”夏野低聲說,“我沒保護好她,我還以為我對她很好。”
玻璃窗上倒映出夏野的影子,他穿著池晝的大衣,軍部製式毛呢大衣,有些過分寬大。
衣領遮住了半張臉,擋住了他流暢的下頜線,挺括的肩線在他的身上顯得空空蕩蕩,少年的肩膀瘦削,有點頹喪的垮了下去。
顯得有些脆弱。
池晝將車停在教學樓前坪,熄滅越野車的馬達:“這不是你的錯。”
夏野避而不答。他聽見停車的聲音,修長的手指落在觸控板上,茫然無措的摸索了一陣,車門依舊沒有打開。他抿著嘴唇,挫敗感席卷而來。
他很少會有這種感覺。大多數時候,夏野不受情緒困擾,甚至與此絕緣。
“下車吧,”池晝的聲音右方傳來,“我們去找夏芷。”
他不知何時下了車,繞到副駕駛旁邊,拉開了車門。
池晝的手自然的托住了他的掌心,將他帶下了車。
“……麻煩你了。”
對於這樣的照顧,夏野百般不適。
他討厭示弱。
—
軍校安排夏芷入讀的是上七區有名的貴族學校,校園中的所有建築都是巴洛克風格。
四處可見繁複的拱門和高大的彩繪玻璃窗,連樹木都被修剪成了動物的形態,校園的中心位置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坪。
草坪的盡頭,矗立著哥特式教堂建築。
氣氛靜謐。靜謐得有些詭異。
太安靜了。靜得能聽見風的聲音。樹葉在沙沙作響。
夏野的眼睛看不見,聽力卻變得更為敏銳。
他留心聽了一陣路上的動靜,問:“我們這一路上……沒有遇見學生嗎?”
現在不是假期,學生們理應待在校園。
早晨七八點,正好是學生們上課的時候,學校裡應該是鬧哄哄的一片才對。
他聽不見任何說話或是打鬧的聲音,整條路上只有他和池晝的腳步聲,其他人仿佛都消失了。
這不合理。
池晝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池晝:“夏野,你上次過來的時候,見到其他人了嗎?”
夏野搖頭:“沒有,那天放假,我妹妹說他們都出去了。”
“是嗎?”池晝提醒道,“這所學校是寄宿製。”
夏野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勁。
這麽大一所學校,老師和學生加起來有上千人,不可能同時離開學校。
他回憶起上次來看夏芷時的情景,空空蕩蕩的學校,約好了卻沒有出現的老師,灑滿金色陽光的牆壁,夏芷說話時似是而非的語調。
一切都透著詭異。
他的“妹妹”騙了他。
夏野沉默良久,終於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們看似進入了森明中學,但沒有人能夠保證他們進入的是真正的森明中學。
這所學校,是夏芷的領地。
—
“哥哥,”甜美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帶著一絲絲抱怨的味道,“你來得好晚。”
夏野轉過身,沒有視力的眼睛看見了熟悉的白色牆壁。
他明明應該什麽都看不見,眼前的一切卻格外清晰。
陽光是淺金色的,為牆壁鍍上一層溫柔的色澤,數不清的奇異符號在牆壁上時隱時現,構築出詭譎的碑文。
夏芷站在牆壁下方,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困惑,秀氣的眉毛緊蹙,一副不明白狀況的模樣。
“哥哥,你怎麽還帶著別人來了?”
她顯得很傷心,纖細的雙手揪著裙擺,指節異常用力,顯得有幾分扭曲。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會等你的。”
夏野的視覺並不穩定,還未等他看清楚夏芷的臉,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
再次出現的畫面中,他奇異的看見了自己。
在夏芷的視線中,他看見了自己。
臉色蒼白,漆黑的額發被一層薄汗打濕,垂落在臉頰兩旁,遮住了空茫的視線。
淺棕色的瞳孔,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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