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
他抬起了頭,看著池晝的眼睛。
“不是這樣的。”
池晝的眼眸中,流轉的金色更為濃鬱。
屬於龍的黃金瞳,正在他的身上複蘇,被強行割裂的靈魂緩緩在他的身上歸位,池晝感受到某種不同尋常的衝動,但他尚且能夠克制。
科研所沒有說過那個實驗的時效,或許是它的時效已過,被黑龍吞噬的意識不得不慢慢回到他的身上,再次由他自己控制,又或許是他的意識前所未有的強烈,與黑龍搶奪著歸屬於它的控制權。
不論是哪種可能,都是池晝沒有設想過的事情。
夏野喚醒了這種可能,在向導進入過他的精神領域後,一切發生了變化。
微小的、難以抑製的變化,連池晝自己都未曾察覺。
“上次是個意外,”池晝解釋道,嗓音有幾分喑啞,“我承認,上次是我失控。”
“是嗎?”
夏野凝視著他的眼睛,他毫無預兆的抬起了手,指尖觸到他的睫毛,動作輕柔,像是擔心會不小心傷到他。
“這次不算是失控嗎?”
他的手指從池晝的睫毛上劃過,帶來些微微的癢。
“你的眼睛是金色的。”
夏野指出他的異樣:
“黑龍已經回到你的精神領域,理論上不會再對你造成影響,但你還沒有恢復。”
池晝捉住了他的手,將它從他的睫毛上移開:“不要亂來。”
他的掌心滾燙,而夏野的手像是雪原上清冽的泉水,帶著一絲微微的涼。
“這算是亂來嗎?”夏野問他,“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眼睛。”
“不要看它,”池晝低聲說,“我說過的。”
他的手臂收緊了幾分,頭垂下來,額頭抵著夏野的額頭,黑色的發落下來,遮住了流轉著金色的瞳孔。
也遮住了濃鬱得化不開的佔有欲。
“黃金瞳會蠱惑你,”池晝解釋道,他的呼吸溫熱,落在夏野的鼻尖,“我不能保證我的理智。”
夏野回答他:“我不會被它蠱惑。”
雪原上折射著清淡的陽光,落進他的眼睛裡,池晝清楚的看見,那雙眼睛冷靜而清醒,堅信著自己的理智絕不會被任何事物左右。
就像是曾經的他。
夏野說:“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出於本心。”
—
雪原上的風歸於平靜時,流轉的金色漸漸從池晝眼中消散。
天色暗下去了,夏野的精神領域中,陽光的色澤比別的地方更為清淡,白天和黑夜的交界被模糊,只剩下一片淺淡的灰。
地平線的上方有稀薄的晚霞,淡淡的粉紅色,與微藍的天空交織在一起,描繪出某種說不出的溫柔。
清冷的月浮現在天空之中,與晚霞交相輝映。
風很安靜。雪原之中,不再有狂風呼嘯,只有輕柔的風吹過草地和樹木,令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池晝靠在一棵榕樹下,粗壯的樹乾托著他的背,表皮粗糲,讓人覺得並不舒服。
夏野睡著了,呼吸清淺,纖長的睫毛在皮膚上投出一片淺淺的陰影。
他睡得不算安慰,眉頭微微皺著,好似在做一場噩夢。
池晝攬著他的肩膀,起初,他們並不是這樣的坐姿,只是像普通的朋友一般,客客氣氣的坐在樹下的草坪,任由粗糲的樹皮在襯衫上留下幾道痕跡。
但是夏野睡著了。
睡著之後,他遠不像平時那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半夢半醒之間,夏野下意識的尋找一個倚靠,順理成章的倒在了池晝的懷中。
池晝攬著他的肩膀,讓他在自己懷裡找到一個舒服的睡姿,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著他垂落在額邊的碎發。
他知道夏野為什麽需要休息,進入十二區後,他們所遭遇的每一場攻擊都是衝著夏野來的,看似毫不費勁的反擊中,他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
直至現在,他們仍舊處於夏野的精神領域之中。
沒有人知道十二區是否安全,與其回到可能潛藏著危險的地方,不如先休養生息。
池晝出神的看著天邊的月,四周很安靜,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只剩下他和夏野的呼吸交纏在月色之下。
有什麽東西正在變化。
微妙的、難以言喻的感情,正在他的心底瘋狂滋長。
—
晚霞漸漸散去了,圓月變得明亮了幾分。
夏野發出了一聲小小的歎息,從他的懷裡坐了起來,眼神有點茫然。
“我睡了多久?”他問,“有沒有耽誤什麽?”
池晝搖頭:“沒有。”
他指給夏野看空中的月亮:“我們還在你的精神領域裡,十二區的時空很穩定,沒有發生什麽異動,應該是沒有其他外星生物了。”
夏野揉了揉眼睛,沉重的睡眠令他的眼皮發澀,不得不輕輕眨了幾下,眼前才恢復清明。
“那就好,”他帶著點歉意,“我不想在這種時候睡覺……但我好像有點太累了。”
池晝聲音溫和:“我知道。”
他知道以夏野的性格,如果不是無法支撐,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休息。正是因為察覺到夏野的狀態,他才提議稍等一會兒再回到十二區。
渺遠的雪原上,天際線正在變得模糊。
夏野正在收束他的精神力,將這片由精神力構築而成的區域消融,以便他們回到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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