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他的動作很小, 但還是在瞬間就被池晝發現了。
“嗯……”夏野攏著被子坐起來, 只露出一雙眼睛,“我怎麽在這裡?”
他的語氣有點困惑,帶著些許茫然的不確定。
池晝伸了個懶腰:“怎麽在這裡?嗯,我把你抱過來的。”
他伸出手,指向客廳裡沙發,漫不經心的問:“總不能讓你在那兒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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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的沙發已經非常老舊,是許多年前的款式,與現在流行的人體工學自動調節式沙發不同,它是最老式的海綿彈簧沙發。夏博士從黑市上淘來的,原因很簡單,他一向對這種古地球風格的東西十分狂熱,不論它是不是真的好用。
那張沙發經過歲月的洗禮,早已經殘破不堪,海綿過度松軟,剛坐上去的時候會感覺身在雲端,漸漸便會感覺整個人在下沉,變得越來越不舒服。
夏野小聲應了一句,又問:“我在那睡著了嗎?”
“嗯,”池晝點頭,“不記得了?”
夏野:“記得一點。”
……但難以啟齒。
昨天,他們從“聖者”的領地中脫身,回到了這間公寓。
他本來只是想開窗通風,順便看一下書桌和櫥櫃,翻一翻夏博士有沒有留下手劄一類的東西,以便找到從夏芷身上取出蝕骨的方法。
塵封的記憶卻隨著一扇扇打開的門迅速湧來,毫不留情的將他拽入其中。
夏野不喜歡眼淚,更難以接受自己會哭。
然而,昨晚發生的事遠遠超出他的預料。清冷的月色下,他沉溺於淡淡的松香氣息,潮濕的淚不斷落下,直至他拽著池晝的衣角睡著,所有的防備都消失無蹤。在夏野看來,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它偏偏發生了。
好在池晝沒有再提起這件事,他只是問道:“我們今天什麽安排?”
夏野回答:“我想去夏博士的研究室看看。”
池晝點頭,他猜到這是夏野早就計劃好的事。因為夏野連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直接給了他答案。
夏野抬起眼睛,問:“你不問我為什麽?”
他想起池晝在跟著他來十二區的時候,也沒有問過為什麽。他隻跟池晝說了一句想來找找線索,沒有給過他具體的方案。這對池晝來說,顯然有些不尋常。夏野看過簡飛仰向池晝提交的任務報告書,寫得極其詳細,甚至連幾點幾分在什麽地方做什麽,都一一寫了上去。簡飛仰說,他們一定要給出這樣的方案,池晝才能夠對任務放心。
池晝:“有什麽好問的?我本來就是陪你過來的。”
夏野無聲的笑了,說:“簡飛仰說你對什麽都不放心。”
“意思是我管得寬了?”池晝慢悠悠的說,唇角微翹,帶著點若有似無的痞氣,“他一天到晚都跟你亂說什麽?”
夏野搖頭:“真沒什麽,就是說你萬事都要有計劃,沒計劃絕不行動。”
“那是工作,出任務當然要有計劃,不然不是送死麽?”池晝聳了聳肩膀,“我平時不這樣。”
夏野從他的神色裡看出一點無奈。顯然,池晝很清楚他在故意擠兌他,只是,他一向縱容他的玩笑。
“我什麽樣,你還不清楚嗎?”池晝的視線落在他臉上,“簡飛仰哪有你知道的多。”
帶點責備的言辭,語氣卻溫柔。
夏野若有似無的“嗯”了一聲,莫名被他的話取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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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在樓下的餛飩攤吃的。
老板娘一見他們,就熱情的招呼道:“小夏回來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阿姨好去車站接你啊。”
夏野找了張桌子坐下,看著熱氣騰騰的攤位,幾口湯鍋正在咕嚕嚕的冒著氣,小餛飩整整齊齊的在案板上擺了一長溜,有股說不出來的煙火氣。
“昨天剛回來,”夏野說,“阿姨最近怎麽樣?”
他不動聲色的抬起眼,打量著老板娘。
老板娘擺擺手:“就那樣唄,生意不好不壞,全靠大家照顧。”
她說話的時候,語調抑揚頓挫,跟他們之前見過的“老板娘”完全不一樣。
他們之前見過的“老板娘”說話時帶著點神神叨叨的味道,看似非常熱情,但每一句話都暗藏玄機。
受製於“聖者”的命令,那個領地中的所有人都被迫成為了傳教者,使用著一切他們能夠想到的方法,來讓沒有去過教堂的人受到“聖者”的蠱惑。
但現在的老板娘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
她的一言一行都跟夏野記憶中的老板娘一模一樣,臉上帶著和藹的笑,說話的聲音快活又熱情。
夏野又試探了幾句,等老板娘去忙下一個顧客的生意後,才將視線轉向了池晝,壓低了聲音跟他說話。
“她好像失憶了,”夏野無意識的攪拌著碗裡的小餛飩,“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那部分記憶。我們在聖者的領地中發生的事,她應該完全不知道。”
他剛剛故意提起過幾件領地裡發生過的事,但老板娘對那些事一點反應都沒有,還顯得有點茫然。
為了避免露餡,夏野確認完之後,就迅速繞過了那些話題。
他不確定“聖者”會不會有什麽後招,比如在他們的潛意識裡留下一個種子之類的,乾脆選擇了直接當這些事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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