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卿垂眸,微抿的唇上浮現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慕桑,你將這位、這位小友安全護送回去。”
溫也笑起來,又認真向他行了一個禮,“多謝景遷哥哥!”
“我看哥哥這院子空得很,若是哥哥不嫌棄,我明日還來找你,與你做個伴可好?”
明明是自己想來找他玩,這一番情真意切倒說的像是他無人陪伴,想要找溫也似的。
鍾卿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心思單純也不失機靈,腦子裡還總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
自己現在廢人一個,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天,好容易見著點不一樣的,鍾卿不想再循規蹈矩,他想放下戒備,嘗試著去從小孩口中了解一些他不知道的東西。
鍾卿對於自己這種想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換做是從前,他只怕是在外人靠近院牆的時候,便要將人驅逐了。
慕桑正準備帶溫也回去,溫也卻說:“等一下。”
溫也在自己的兜裡摸尋了一番,拿出東西握在手裡,他走過去,拉起了鍾卿的手。
那一瞬間,慕桑手中的鏢悄然自袖間滑出,卻被鍾卿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絲毫不知自己差點小命不保的溫也,將手裡的東西放在鍾卿掌心,眼眸微彎,微挑的眉透著幾分狡黠,“這是景遷哥哥方才救我的‘代價’。”
鍾卿看著手中那顆紙糖,神色微怔,直到溫也和慕桑離去良久,他才緩緩拆開糖紙,內裡糖果很普通,沒有小時候在府中吃的那般晶瑩剔透,成色微黯,一看就是那些小商鋪小作坊裡頭買的。
“‘代價’麽?”鍾卿低喃一聲,隨即將糖果放進了嘴裡,絲絲縷縷甜意化開,像是漫到了心裡。
明明是最尋常的一顆劣質糖果,鍾卿卻吃出了不太一樣的感覺。
他曾做過許多事,也曾付出過不少代價,但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小孩以糖作為代價給他。
也是頭一次,他發現這所謂的“代價”,原來還可以是甜的。
第七十九章 極度依賴
第二天,溫也如約而至。
鍾卿院子四周都安排著人手,上次若不是看他是個小孩,若沒有鍾卿的默許,溫也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這個院子的。
溫也這次走了大門,上次來還緊閉的門,這次卻大開著,像是在無聲歡迎著他的到來。
慕桑就站在門邊,他看得出自家主子對這小孩格外有耐心,因此待溫也也也很友善,“進去吧,主子在等你。”
溫也剛一進院子,就看到鍾卿坐在樹下,望著那顆老樹發呆。
光禿的枝乾上葉子快要掉落乾淨了,像是老人垂暮,處處蕭條。
溫也悄悄走近鍾卿,在他身後幾尺外站立,他聽見鍾卿說:“你說,人活著究竟有什麽意義。”
溫也想了想,說:“哥哥的問題,阿也不是很明白。”
“但是母親曾對我說過,大樹落葉是為來年春天做準備。”
“萬物生長皆按一年四季循回往複,都是這般光景,這樣不斷重複著同樣的日子,不覺得乏味麽?”鍾卿依舊出神地看著上空。
溫也走到鍾卿身邊,蹲下身,胳膊撐在膝蓋上,還纏著紗布的兩隻手抵住那張稚嫩的小臉,他很認真在思考鍾卿的問題,隨後答道:“不會呀。”
鍾卿微微轉動輪車,看向他。
“景遷哥哥有所不知,我家裡看我看的緊,我很少有機會出門的。在旁人看來很常見的東西,我興許都沒有見過。”
溫也的聲音裡透著幾分落寞,不過他似乎沒有打算談論自己家裡人的想法,繼續說道。
“我昨日來此處,便是因為見這後山漫山遍野都是落葉的金黃,很是好看,結果因一時貪看美景......”溫也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不過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碰見那隻貓,更不會遇見景遷哥哥了。”
“所以呀,別看這麽普普通通的一棵樹,它可能就跟阿也一樣平凡,但說不定有一天,它或許能給人帶來意外的驚喜。”
溫也抬頭,尋求認同一般問他,“景遷哥哥不是也沒想到,會因為院中這棵不起眼的古樹認識阿也,不是嗎?”
鍾卿手指微微動了動,抬手放在他的腦袋上。
他平日裡不喜近人,不太習慣對人做這個動作,一開始動作有些許僵硬,但是掌心觸感柔軟,便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有時候覺著你少不經事,可又能有這麽多大道理。”
溫也從來沒被人摸過頭,鍾卿的手掌並不寬大,反而是窄瘦纖長,掌心帶著微微的熱度,溫也想,原來被比自己年長的人摸頭是這樣的感覺,有種自己不用被迫長大,還想撒撒嬌的感覺。
不過鍾卿明顯也是第一次,他像是沒有把握好力度,不輕不重地拂過溫也的發頂,雖說不疼,但卻將他的頭髮都揉亂了。
溫也一邊摸自己的發帶,一邊鍥而不舍地問鍾卿:“景遷哥哥不反駁我,是不是也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
鍾卿看著自己的傑作,有些悻悻地收回手,也察覺自己好像力氣用得太大了。
他看著溫也,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是是是,人小鬼大。”
溫也嘻嘻一笑,將自己的發帶扯下來,理了理被揉亂的發,恰好一片葉子落下來,掛在溫也頭上,後者卻無知無覺。
鍾卿伸手給他摘下那片葉子,想著他頭髮也是被自己弄亂的,便順手攏起溫也的頭髮,“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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