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我不——”
“最後一句,”慕桑頂著溫也滔天的憤怒說道,“主子說,您要是不抹藥,就讓您明兒個去他房裡,他親自給你抹。”
終於把鍾卿交代的事,慕桑也著實松了口氣,跟了個這麽沒臉沒皮喜歡調戲媳婦兒的主,緊巴巴那為那十兩銀,他也隻得認命。
溫也後牙槽咬得死緊,毫不客氣地送他一個自己平生鮮少說出口的字,“滾!”
慕桑領命,腳下生風,麻溜地滾了。
室內只剩他一人,溫也頹然地跌坐回椅子上,委屈地一遍遍擦著自己的嘴,本就紅腫的唇瓣被他磨得幾近出血,可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卻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唇間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在提醒他方才經歷了什麽。
鍾卿這個、這個……溫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方才的行徑。
說他是登徒子罷,又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輕薄的良家小媳婦兒一般。
溫也深吸一口氣,實在不知道一向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近日來是怎麽突然變成這樣,鍾卿不是喜歡男子麽?
難道他之前一直是裝的?
可是明明身邊有一個對他百般疼愛的宣王,他卻多次以身子不好為由拒絕了他,為何偏偏要來欺負自己這不受寵又沒地位的小庶妃?
溫也腕上的傷還疼著,看了眼桌案上的小玉瓶,想著慕桑代鍾卿傳的那番不害臊的話,未免鍾卿又找借口欺負他,還是打開藥瓶,自己上了藥。
不管鍾卿到底為何這麽欺負他,但此事若是被宣王知道了,他怕是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可偏偏往後他還要領命去鍾卿跟前侍奉,鍾卿若是一日好不了,他便要一直伺候,為了怕旁人看出異樣,他還得裝得若無其事。
於是這一夜,溫也帶著一顆惶惶不安的心入睡。
偏偏夢裡也不安生,許是白日裡那情景太過駭人,溫也頭一回在夢裡夢見了鍾卿。
那個夢很倉促,卻讓他記憶深刻。
那仿佛是一處風景極佳的小院,院裡有一棵不知名的古樹,樹下有一個衣著華美的少年,他坐在四輪車上,腿上蓋著一張做工精致的獸皮毯。
溫也小時候沒見過鍾卿,但他心裡有個直覺,那個少年就是鍾卿無疑。
少時的鍾卿面容稍顯稚嫩,俊逸的五官卻能初探往後風華,可他的面色卻比現在還要蒼白許多,給人一種幾近破碎的脆弱感,一雙沉黑的眸子裡看不見半點生氣,明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瞧著卻比垂髫老人還要枯槁。
溫也忽然聽見一陣風聲,伴隨著輕靈悅耳的簷鈴響動。
少年在風裡抬起了頭,看著前方空蕩蕩的牆面,嘴角卻漾開一抹淺淡的笑,雖是蒼白無力,眼眸中卻染上一抹柔色。
他嘴唇微微翕動著,似乎說了一句什麽,溫也什麽也聽不清,心裡卻莫名刺痛了一下。
翌日。
溫也起了個大早,他披上外衫,起身推開窗牖,一陣涼風裹挾著潮意襲來,拂得青絲微亂。
院中火紅的石榴花早已開敗,雨打殘紅,委地無聲。
原本今日是打算裝病不去侍疾的,可昨夜那夢裡的情景卻零碎在腦海中浮現,溫也緊了緊衣裳,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鍾卿。
一場秋雨一場寒,他那病受了寒,怕是又得苦熬上一陣了。
溫也捯飭了一番自己,從床前小抽屜的紙包裡拿了一樣東西,沒有帶下人,撐著一把桐油傘獨自去往扶風苑。
鍾卿晨起便咳嗽得厲害,慕桑聞聲連進來給他倒了熱水,待到熱水溫潤過喉間,這才稍稍好了些。
慕桑又趕緊去把窗給關上,嘴裡還念叨著,“主子這麽怕冷,這賊老天偏偏陰雨不斷,今年入秋可比尋常早了大半月呢。”
鍾卿把杯盞放下,淡聲道:“把窗打開。”
慕桑一愣,“主子?”
鍾卿道:“整日在這屋子裡待著,沒病都快憋出病來了,開著透透氣也好。”
“可是這雨下的這麽大,開著窗把寒氣過給您了怎麽好。”
“無礙,開著吧。”
慕桑幾番糾結,最後還是選擇聽他的,把窗開著後又去打了水給鍾卿洗漱。
待到下人把早膳端上來,慕桑便拿了個窩窩頭,獨自坐在門檻上一口酒就著一口窩窩頭,裝作半個文人騷客,飲酒賞雨。
一片濃重的雨霧中突然出現一道淡青色頎長身影,溫也手執一柄素傘,繞過抄手遊廊往這邊走來。
慕桑口中的窩窩頭都驚掉了,回頭嚷嚷著,“主子,來了!夫人來了!”
卻見鍾卿早已站在他身後,一臉淡定地看著遠處,慕桑心中暗暗腹誹,自家主子這定力,那可是非常人可比的。
驀地,他再回頭,卻見自家定力超凡的主子連脖子上端的玉扣都扣錯位了。
慕桑再回頭看溫也來的方向,又看看鍾卿方才叫他開著的那扇窗,頓時恍然,他就說主子怎麽突然抽風了想吹吹腦子,敢情是那處視角剛好能在第一眼看到某人過來。
慕桑咽下嘴裡含著的那口窩窩頭,利落地把地上掉的撿起來,起身往桌上又順走兩個窩窩頭,走到鍾卿身邊時,憋笑著提醒他,“主子,您的扣子......扣錯了。”
慕桑多機靈,知道自己下一秒肯定會被自家主子一掌拍到牆上,一個閃身就跑了出去,還不忘對鍾卿道:“屬下去給主子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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