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綣舒、笑意盈盈,面上尋不見半點病態之氣,舉止灼灼風雅,抬手朝郭宥一禮,“郭公子,鍾卿叨擾了。”
郭宥愣愣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你、你是宣王妃......”
“怎麽可能......”
宣王妃鍾卿身中劇毒,常年臥病在榻、不良於行,後因與朝國大臣比試中毒發,棺桲在祠堂停放三日,他那時也是去祭拜了的,他能確定,那棺桲中臉色烏青,毫無人息的人,正是鍾卿無意。
可是現在......
若不是現在是大白天,郭宥真的會以為他見鬼了。
溫也看他走過來,眉頭輕擰,有些不太樂意地低聲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別現身嗎?”
這麽多人想讓鍾卿死,他蟄伏這麽久才等來如此一招瞞天過海,就是要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現在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郭宥眼前,溫也自然擔心。
鍾卿傾身低語,“來看看我妹夫。”
“再說你談了這麽久,卻把我晾在一邊,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欸,你別鬧了。”溫也赧然地覷了郭宥一眼,害怕他聽見了。
雖說自己並不怕被人知道自己和鍾卿的關系,但郭宥可是他未來妹夫,又知道自己和鍾卿曾經都是宣王的後院,若是他無法接受自己和鍾卿的關系,從而影響到他對妹妹的看法,溫也覺得自己簡直罪過了。
郭宥一直處在震驚中,他們又說得小聲,因此他並未聽見兩人的對話。
但是兩人之間對視的眼神和相處的小動作,讓他感到很是奇怪。
不像是朋友,倒像是——一對小夫妻。
郭宥深吸一口氣,不可、不可,怎麽能將溫兄和宣王妃想成那種關系呢。
罪過罪過。
不過他倒是恍惚想起一件事來。
當初父親因太子一事困擾,有人曾找到他,說可以助他去官府自首,保他父親清譽,他記得當時那人掏出的玉佩上,便留著一個“鍾”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宣王的帽子
郭宥回神,連忙行禮,“您......宣王妃,您真的沒死?”
鍾卿莞爾,“如假包換。”
接下來,郭宥又用了好長時間去消化鍾卿沒死的事實。
他不僅沒死,就連身上的毒也解了。
鍾卿現在也不是宣王妃,在外頭當個閑散人很是逍遙快活。
天色不早了,礙於他們的身份,郭宥也不好留他們吃飯,便叫下人送來些糕點為他們打包了路上吃。
鍾卿的馬車上倒是不缺吃的,但郭宥一番好意他們也沒拒絕,收下糕點,再叮囑一番便動身離開了。
郭宥渾渾噩噩地送他們從後門出去,還沒松口氣,卻見巷子盡頭,鍾卿摟住溫也的腰,將人抵在牆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黃昏夕照下,他看到溫也的臉漸漸紅了。
再然後,鍾卿便低頭吻了下去。
曛暗橙紅的天光下,古舊的方磚石牆上,一對璧人相依相融的影子久久不曾分離。
站在門後的郭宥:“......”
他懷疑自己眼花了。
很奇怪,不確定,揉揉眼再看看。
只見他那未來大舅子靠在男人懷裡,軟成了一灘水,眼波瀲瀲,柔情繾綣。
鍾卿小心扶住他,替他戴上人皮面具,隨後兩人走出巷子,揚長而去。
獨留郭宥一人站在後門凝望、沉思、風中凌亂......
他今天是撞邪了?
還是沒睡醒?
溫也沒死,溫令宜沒死,鍾卿也沒死,然後,鍾卿吻了溫也,宣王妃吻了宣王庶妃。
宣王的帽子......
不對,宣王妃“死了”,溫庶妃也“死了”,所以他們應該就不算是給宣王戴綠帽子了吧。
不對不對,看宣王妃恨不得把溫庶妃拆入腹中這勁兒,怕是在王府時便私定終身了,所以宣王還是......
嗯,很綠。
郭宥關上門,敲敲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他飽讀詩書,竟不知世間怎會有如斯離奇詭譎之事?!
走到回廊,小廝看他不停敲著腦袋,問道:“公子怎麽了?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郭宥一頓,煩心事?
倒是沒有。
不過,喜事倒是不少。
郭宥心中豁然開朗,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有恩於自己,且大家都沒死,豈不是皆大歡喜,何必去糾結這麽多?
當然還有......溫也說,令宜在江南。
郭宥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腳步輕快,不忘對小廝說:“將我房中那些書給收起來。”
小廝應下,看著郭宥從方才的迷惑愁苦,到現在的滿面春風,心頭納罕。
不日,郭宥便呈上奏折,因其母親年邁體弱,平生夙願便是落葉歸根,郭宥為照顧母親,請求一同辭官回鄉。
太子那裡自然好說,就是因著郭嚴信一事,也不會對郭宥回鄉有所阻撓。
當然也有人說,郭宥連父親的喪期都未滿便想離京,實屬大不孝。
而這時也有以前同郭嚴信交好的大臣忍不住了,站出來將他罵得狗血淋頭。
大意是說:人家老子都沒了,就剩個老母親,現在母親也病了,想回老家,你若是要他守著死人墳卻不顧親娘,那還是人麽?
於是乎,郭宥辭官一事在朝堂倒也沒激起什麽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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