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想要嗎?”
喻江行身體一僵, 拿開橫在臉上的手, 沒有神采的眼神有些難掩的狼狽,明明衣著整齊、五官出眾, 卻恍若流浪。
他眼底出現星星點點的赤紅, 隻一瞬又消退, 仿佛是錯覺。
“當然不可能。”他閉了閉眼,收斂了眼裡流露的軟弱,再睜眼時依然衣袂不染風塵,冷靜無比。
卡所裡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沒讓我失望。”
喻江行不解看向他,雄蟲站得筆直,白色的研究服妥帖穿在他的身上,身形比喻江行還要小上一些。年近中年,臉上的眉眼出現些細細的皺紋,但可以說得到了歲月的優待,配上憂鬱的神情,有種別樣的魅力。
其實他這些年並不缺少優秀的追求者,但往往還沒開始就沒了下落。
喻江行其實有偷偷揣測過,但都覺得和對方的形象並不相符。
“他其實不盡然不想要蟲蛋,只是對這條意料之外的生命沒有什麽概念。”卡所裡看著和當年處境相仿的雄蟲,同樣的年紀,只是對方幸運了一些。
他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並非全無感情。
喻江行微微愣住了,對卡所裡說的話有些感觸,明芮之前的表現的確如此,像是被新鞋子絆住不能下河和夥伴玩耍的蟲崽,隻好舍棄新鞋子。
卡所裡神情平靜,帶著久經世事的通透:“去吧,其實你知道怎麽做的。”
喻江心恍如打通了任通二脈,那些雜亂纏繞的煩心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起身朝卡所裡鞠了一躬,打算退出去,剛轉身卻聽見卡所裡的話。
“非婭要結婚了。”
“以後,他不會再纏著你。”
喻江行腳步一頓,也只是一秒鍾的事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淡淡回道:“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到場的。”語罷,沒有任何留戀出去。
他知道這是卡所裡的意思,對方向來說一不二、行動果決,決不會拖泥帶水,算是變相給他一個交代。
非婭如何想,不在他的關心范圍內。
門關上。
還站在原地的卡所裡面色複雜,輕輕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在為誰歎息。
有些事會重複上演,但不是誰都會重蹈覆轍。
這樣也許很好。
他緩緩閉上眼,撲天的黑暗一齊湧來。
……
開門聲一響,沒骨頭般倚在椅子上的明芮很快看過來,表情不很自然,眼神都沒和喻江行對上。
“你叔叔說什麽了。”
“沒什麽,問了一些事。”喻江行沒打算多說,有些敷衍地答覆,說完後就捏著酸痛的鼻梁坐到辦公桌裡準備開始工作。
明芮看到雄蟲的臉色不是很好,眼瞼下還有那天因為他半夜干擾沒睡好留下的陰翳,心裡突然就生出了那麽點惻隱之心。
“喂,真沒事啊?他沒說你什麽?”他皺著鼻子,眉毛飛快地眨。
喻江行手上一頓,頭也不抬嗯了一聲。
明芮越發覺得因為自己那通話,讓對方受了一頓罵,因此有些自閉不想理蟲了。
他無所事事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靠背上方,抵著下巴,那雙大長腿委屈折著,就這麽不吵不鬧看著雄蟲工作。
喻江行被那全神貫注的目光盯地神經緊繃,微蹙眉倒沒有開口製止對方,他知道他們得冷靜冷靜,才好再聊一次。
明芮趴著趴著頭就開始釣魚,勉強睜眼望著對面的雄蟲,終於撐不住陷入了睡夢。
不知不覺喻江行已經可以忽視掉明芮的目光,那種不適感也漸漸消失,等他想起來看過去時,那憋著的悶氣一下子就泄光了。他起身撈過掛在一邊落地衣架的外套,小心翼翼蓋在身體微微起伏的雌蟲身上。
此時,辦公桌上突然彈出一個光屏,他忙看過去,下意識將外放的聲音連接到腦電波。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他微眯起眼,冷冷淡淡的表情也有了些不大不小的波動。
垂眼看著睡的正打著輕鼾的雌蟲,收回眼,抬腳放輕聲音出去。
明芮迷迷糊糊醒了,睜開那雙惺忪的眼,突然意識到身上的什麽東西往下滑,本能抓住,然後盯著手裡的外套發呆。
他望向四周,都沒有雄蟲的身影。
“嘶嘶。”
明芮打算起身,結果因為姿勢不舒服靠著硬邦邦的椅子上睡著,此時全身都要散架了,特別是脖子這一塊。他扭曲著表情,捂著脖子,手放在脖子扭動幾圈後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響,晃了晃頭,覺得舒服了些才放下手。
開門出去準備去找喻江行,等他意識過來後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隔離區,啞然失笑。
也是,畢竟喻江行十次有八次都是在這處理各種各樣的爛攤子。
明芮走到半路就被驚呆了,因為不只是他,從各個方向來的蟲都往這條走廊來,數不清的頭起伏,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只有明芮慢吞吞像隻烏龜走著。
只見一道道狂奔的身影掠過,間或傳來一些夾雜著興奮的低語。
明芮也被勾起了興致,加快步伐,離隔離區越近躁動聲越明顯。看著不遠處圍得水泄不通的蟲,明芮右眼直跳,意識到什麽三步作兩步過去。
看著那些蟲都看熱鬧般伸長脖子往裡探,你擠擠我我推推你一時間混亂。
明芮憑著自己優越的身高優勢伸直了脖子,以同樣好奇的眼神看過去,牆邊突然落了簾子遮住了裡面的場景,反而看見了那個墨發中的發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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