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當初星鬥大陣掀起的風潮如何,如今畢竟距離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數年,再如何狂熱的風潮,到了如今,那熱情早已退卻。修行陣道的熱情過去後,有不少沉不住氣的弟子,因為自己實在沒有陣道天賦,或是因為覺得陣道反響不如其他的道,於是開始放棄。
因為有著步維行當年的嚴格篩選,來了之後離開的弟子並不多。
但無論如何,這都比步驚川當年在長衍宗的時候好了太多。
如今,昔日冷清的宗門中,有了屬於年輕人的朝氣,更是有了蓬勃發展的勢頭。
他又見到了自己許久未見的義父與義母。
秋白與他二人不熟,本想回避一二,卻又似乎被步驚川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頭也不回地就抓住了他的手。
秋白有些疑惑,又有些忐忑,可他向來都不會反抗步驚川,於是就著這背後拉著手的姿勢,來到了二人跟前。
見一見步驚川的義父義母也沒什麽,只是他生怕二人這般行為影響不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他的手卻被步驚川握得更緊。
“義父,義母。”步驚川仿佛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似的,隻自顧自地同這二人打著招呼,末了,他微微側過身來,看了秋白一眼,示意道,“喊人。”
秋白張了張嘴,有些卡殼,一時不知自己該叫什麽,總不能跟著步驚川叫義父義母罷……
“你同我一樣叫就是。”步驚川催促道。
秋白腦子裡嗡地一聲,暈暈乎乎地跟著他改了口,半晌還未意識到如今的狀況來。
而眼前的二人總歸都是知曉些人情世故的,多少都猜到了什麽。岑清聞端正地坐著,上下打量著二人,而步維行是一早就知曉情況的,看著秋白的目光中多了些審視和嫌棄。
步驚川像是沒注意到二人異常般開口道:“義父,義母,這便是我的道侶。我今日回來,還為的是帶他來給二老請安。”
話一出口,秋白登時僵在了原地。
雖說步驚川的不少親近之人都知曉他和步驚川的關系,然而,心照不宣和宣之於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
當步驚川的義父義母僅僅是私底下知曉他二人關系之時,他還能夠泰然自若,只是忽然被步驚川這般鄭重地將二人關系說出口,卻叫他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先前,步驚川其實也不是沒有將他二人的關系說給別人聽過,然而,那畢竟還是在同輩跟前,那與在長輩跟前說出口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畢竟這可是長輩,還是看著步驚川長大的長輩。
如今亦是他的長輩。
他就像做錯了事一般,被這驚變衝擊得不知該作何反應,隻好低下頭。
他本以為至少……至少步驚川會在晚些時候才會同這二人說出自己的關系,具體多晚,其實他自己也並沒有數,只不過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是在這個時候。
面對成千上萬的魔修亦能泰然不動的白虎戰神,竟是在這兩個外表看起來毫無奇特之處的修士跟前變得無所適從。
他二人算下來,天生便該是無父無母,秋白這習慣了自己獨身一人千年的時光,因此乍然有了個長輩,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他還能平淡地相處著的人,如今忽然變換了身份站在他跟前。
他猶豫了片刻,便在這時,步驚川握著他的手微微收緊了些許,秋白知曉,這是步驚川在提示他。
他抬起頭看去,便見到步驚川臉上帶著笑,正回過頭來看著他。
“別怕。”步驚川輕聲道,“這沒什麽的。”
而步驚川此舉,正是也在告訴著他,他隨時都是自己的後盾,有他在這處,他永遠都不需要害怕。
秋白那忐忑不定的心終於放下了些許。
他定了定神,於是學著步驚川那般開口,喊了一聲。
步維行面色有些尷尬,但多少按捺住了,岑清聞對秋白的身份渾然不覺,隻以為他是普通的修士,於是應了一聲,上前一步上下打量著秋白,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孩子。”
這還是第一回 ,有人站在他的長輩的身份看他。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未免有些奇妙,可在岑清聞應下的那一刻,他登時明白了步驚川對這二人的眷戀。
那是一種與任何感覺都不同的心緒,他能夠感覺到這世間似乎多了一道無形的紐帶,將他與面前這二人系到了一起。
從此以後,飛鳥有了歸巢、野獸有了棲息之地,他不再是遊蕩在這世間的一抹孤魂。
此前他隻覺得這世間的牽掛唯有步驚川一人,可如今,卻忽然多了面前的兩人,多了長衍宗。雖然預感到前路的疲憊,卻又是一種甘之如飴的感受。
不同於步驚川給予他的安定感,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空中盤旋許久的飛鳥有了自己的落腳之處,等到疲憊之時他還有一個立足之地。
“我一直想,給你我一個家。”步驚川輕聲說道,“不但是有你我的家,還是能夠保護你我的家。叫你不必再孤身一人,叫你不必再擔驚受怕,有個地方可以依靠。”
他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問道:“不知道你對這個家可還滿意?你……可願來到這個家?”
見秋白一直不出聲,步驚川小聲道:“若是你不喜歡長衍宗,我可以與你一道出去……就像是那個曾經在太雲門的小院一般,只不過太雲門那個地方恐怕是拿不回來了,但是我們能夠去其他的、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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