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確實是楚辰離受了那些好處。
小梁想得腦子打結,隱隱感覺這些邏輯有什麽問題,卻又說不出來。
小白瞄了他一眼,並不想費心去跟他一一爭辯其中的漏洞,事實上他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腦門都要冒火。
他比小梁看得透徹得多,幾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根源。
——葉瀾舟。
葉瀾舟才是救了那些人的人。
因為這份恩情,哪怕有些心思通透的覺得葉瀾舟做得不對,也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閉著眼睛當做不知道。
畢竟救他們、帶領他們走出絕境、創建基地的人,是葉瀾舟,而不是楚辰離。
那些葉瀾舟的狂熱粉就更不必說,自家的完美偶像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過錯的。
所以錯的人變成了楚辰離。
本來楚辰離是不必被扣上過錯方的帽子的。
但凡葉瀾舟真的有讓他們了解到楚辰離對他來說有多麽重要,哪怕僅是曾經的救命之恩多麽厚重,那些人就絕不敢這麽肆無忌憚地以惡意揣度這個沉睡之人。
他們中的一部分甚至會像崇拜葉瀾舟一樣,以同等的感激與敬佩看待這個最早的犧牲者。
只是葉瀾舟不想、不願。
那些人甚至不知道楚辰離曾經也是個強者,而絕不只是運氣好的幸存者。
最初是巧合本能還是有意為之已經很難追究清楚了。
葉瀾舟或許曾經真的深愛過楚辰離,也真的感激於他的救命之恩,因為他的重傷昏迷生出了負罪感。
但事實就是他在有意或無意的情況下,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了一個沒有意識的沉睡者身上。
明明是葉瀾舟選擇保下楚辰離。
但哪怕因為他一意孤行的選擇造成了什麽惡劣的後果,旁人也會輕易地將火氣泄到那個沉眠之人身上去。
因為那個沉睡者是負累、是弱者,也是受惠者。
葉瀾舟的沉默,就是默認、默許的信號,盲從的惡意只會變本加厲地堆砌延伸傳承。
旁人反倒要同情他攤上這樣一個負累,也感動於他的隱忍——他從未因為對楚辰離的惡意而責備過任何一個隊友,他好像從來只是默默承受著這些宣泄的話語。
沒人意識到真正承擔那些惡意的人壓根不是葉瀾舟,他們只看到表象。
畢竟葉瀾舟承擔著這個負累的責任整整十年,說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在意的人被如此指責嘲諷,他卻沉默不言,只能是心虛。
他一定是自己都認為留下楚辰離是拖累了很多人,所以才不生氣、不反駁、不解釋。
或許到最後,葉瀾舟自己都信了,是楚辰離拖累了他們。
小白轉身往樓上走,一張娃娃臉宛如覆滿冰霜,眼底醞釀著暗沉的風暴,一眼掃過去就叫人不敢直視。
套著小白殼子的穆言深也不介意會不會被人撞見,他現在只有滿肚子的火氣。
要不是楚辰離還沒醒,他直接炸了這個基地的心都有了。
在未親眼見到這個總被阿離掛在嘴上的葉瀾舟時,他就有過許多的嫉妒與不滿。
但最終都盡數化為遺憾。
楚辰離不是喜歡委曲求全自作多情的人,感情上尤為慢熱。
能讓他親口承認是戀人的人,必定對他傾訴過很多愛語,也一同經歷過許多生死磨難。
他們一定彼此相愛。
穆言深能為了楚辰離不要命,卻唯獨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他也不會讓楚辰離為難。
所以無論他多麽在乎楚辰離,欲念如何如春風野草一般,一茬比一茬旺盛,也始終被他死死地壓在心底,隻做那些普通隊友中的一員。
那時候他覺得,能被楚辰離如此放在心上的人,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至少也該與楚辰離同等的愛著他。
在那些幸存到最後的隊友裡,每一個人都有執念至深之物,穆言深幾乎把所有人的傷口雷區戳了個遍,唯獨沒有嘲諷過葉瀾舟一句。
當然,最早是因為惜命。
在做敵人的時候,他敢說一句葉瀾舟不好,楚辰離下一秒就能直接剁了他。
後來就是單純的舍不得了。
舍不得去打擊楚辰離的那些執著堅持,舍不得破壞他心裡最美好的回憶,更舍不得看到他傷心難過的模樣。
每每回憶起過去,楚辰離總是笑著的。
即便在經歷過無數生死之後,那些記憶依然能讓他覺得開心快樂,讓他在前路仍能看見希望與光明。
這就足夠了。
偶爾一些抑製不住的真心話,也只能當做玩笑漫不經心地一笑而過。
有時候穆言深都覺得自己已經被醃成了一壇酸黃瓜,酸,但支棱不起來。
偏偏他還心甘情願。
結果現在……
自己嫉妒了那麽久的,就是這麽個玩意兒?
小白黑著臉推開頂樓病房的門。
身後跟上來的小梁隻慢了兩步,就被他關在門外。
小梁:“……”
沉默了片刻,他還是沒敢推門進去。
病房裡的其他人才剛剛散去不久,只剩下楚辰離安靜地躺在床上。
小白進了門便放輕了腳步,臉上的冰霜鬱氣也收斂得一乾二淨,變得溫和而柔軟。
沉睡的楚辰離像是覺察到了什麽,指尖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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