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祁白和狼澤回城, 自然也將黑耀領土擴大的消息帶回了城池。
不過,兩人的做法著實讓許多人不解。
領地對於獸人很重要不假,但說到底大家要領地是用來狩獵和耕種的, 然而以黑耀現在的人口,遠遠用不著那麼大的領地,更不用說,按照祁白和狼澤的意思,顯然連那些領地中的部落和獸人的生活也要操心。
對羊羅他們來說, 與其費那麼大工夫,確定下那麼大一片空地,還不如借此多跟神殿要點好處。
祁白十分理解大家的想法,畢竟以族群為單位的獸人部落, 很難發展壯大到需要廣袤領土的規模。
不過領土的作用遠不是為族人提供食物和居住場所那麼簡單, 領土上的資源, 交通,人口,稅收等等,都會對黑耀的發展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到那時,大家說不定還覺得自己的領土不夠大呢。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要實現這些, 黑耀現在面臨的至關重要的問題,那便是如何收服領地內的獸人部落。
沒錯,別看六地一海現在對外已經屬於黑耀,但事實上, 除了通過清池向草原放出去消息之外,其他幾地對於領地歸屬的變更, 卻都是不知情的。
雲曇道:“能夠加入城池,當然是許多部落的願望,但我們也要做好有人反抗的準備。”
將心比心,當年落日之城想要雲穀部落歸順,他們都沒有答應,誰也不能保證黑耀的領地內是不是還有頭鐵的硬茬子。
蒼邪道:“我們是去通知他們,又不是要征得他們的同意,真有那不長眼的,我就把他們打到容易。”
眾人紛紛發表自己的見解,狼澤一直等大家討論得差不多,才抬手示意眾人安靜:“這一趟外出,主要還是以說服為主。”這句话基本上便是默认了必要时动武的可能。
祁白點頭,補充道:“這是我們第一次巡視領地,最重要的還是摸清各部族的分佈。”
至于巡视的方法,黑耀也早就有了经验。
雲景、狼戰和蒼邪帶領由黑耀戰士組成的商隊,分別向西往北荒伊狄,向南往草原,向東往東夷蓬野,一路上一邊對周邊部落交易價格實惠的貨物,一邊向他們傳達黑耀的政策。
對於領地內的土著們,祁白的政策一共有二。
若是這些部族願意遷徙,便可以跟著隊伍來到北洲。
獸人大陸地廣人稀,黑耀的人口遠達不到飽和的程度,將人口集中起來,更適合發展初期的黑耀。
若是大家不願意離開現有領地,也不是大問題。
將他們就近收攏,形成一個個聚居地,到時再在這些區域中心,建立新的城鎮,長久下去也能形成一片繁榮之地。
這兩個政策,一個著手眼前,一個放眼未來,都是不錯的選擇。
雲景將說得一一記下,笑道:“用行商的方法確實好,有了可以交易的貨物,能讓許多部落放下戒備心。”
對於這一次的任務,大家的態度還是比較放鬆的。
六地之中,伊狄東夷和蓬野的大半獸人其實已經被蒼邪收服得差不多了,北荒的獸人與黑耀又一直聯繫緊密,再加上有巨鹿雲谷和戰熊三族在,相信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如今不確定性最大的僅剩是草原,草原草地肥美,那裡的獸人也是六地中最富有的,他們會是什麼態度,只有等狼戰回來眾人才能知曉。
三支由士兵組成的交易隊離開城池,同時帶走的,還有黑耀一部分在聖山集市上達成交易的貨物,如果一切順利,相信不久後他們就會帶回新的訂單。
駱束用鋤頭撐著手肘,眯著眼睛看城外像螞蟻一樣忙個不停的黑耀獸人。
從前來黑耀,他都是住在城中,而且大多時候住不上多久就會離開,這還是他頭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黑耀人的生活。
簡直就是生命不停,折騰不止。
真的,他就沒見過這些人消停一天。
先是所有人一起種地,這也就罷了,畢竟種地是事關食物的頭等大事,可這地才種下去,黑耀一刻不停地又開始修路。
“修路就修路,你們怎麼還在路邊蓋房子?”
狐宵輕輕搖著蒲扇,理所應當地說道:“那麼長的路,沒個歇腳的地方怎麼行,你看到的那些竹屋,都是用來喝涼茶吃點心的。”
坐在樹蔭下看著駱束幹活的,最終還是變成了狐宵。
這當然不是因為狐宵稀罕駱束,完全就是因為現在城中只有這一份活最輕鬆,每天只要按時出門到點下班就行。
這種不幹活只拿工資的工作,狐宵可以幹一輩子,真不明白馬菽為什麼在這坐不住。
骆束嘴角抽了抽:“有這個必要嗎?”
他承認他是有點酸了,怎麼感覺黑耀的普通獸人,過得比他這個清池小城主還精緻。
狐宵挑眉:“怎麼就沒有必要,你要是不把地開在這裡,我現在也能在涼亭裡乘涼了。”
“別愣著,”狐宵用蒲扇趕走蚊蟲,“快點幹活去,太陽升起來之前,你得把這些地全部澆完。”
駱束苦哈哈地將空木桶放到小推車上,推著車往河邊走。
他真的后悔了,早知道這些地每天都要浇水,他一定老老实实把荒地开在河边,不至于像现在這样,体力和时间都浪费在推水上了。
這時,一輛板車路過,虎雪把板車叫停,掀開鍋蓋對駱束道:“小城主,綠豆湯喝嗎?”
骆束瞅着用山泉水泡着的木桶,更加确定了,还感觉啥,那些黑耀人过得就是比他好。
天氣一天熱過一天,就連精力旺盛的小狼崽子都不拆家了,趴在涼席上吐著粉色的小舌頭,一副熱成狗的模樣。
祁白隨手呼嚕一把幼崽,一抬手整個手心都是濕的。
可把祁白心疼壞了,小崽子現在還不會變成人形,再熱的天也只能頂著一身毛毛,關鍵是獸人的毛毛祁白還不敢隨便給他剃,萬一剃乾淨以後不長了,祁白想都不敢想。
不過這麼幹熱著也不行。
祁白朝窗外看了看,随后眼睛一亮,穿上鞋子跑到了院子裡。
用水車將河水裝進高處的蓄水盆裡,通過竹筒做成的水管,最後在房間內擰開竹制水龍頭,清澈的河水便嘩啦啦地從水管中流了出來。
祁白差點把他們的泡澡池子給忘了。
池子剛建好的時候在冬天,當時他們燒熱水著實享受了幾回,不過後來天氣暖和了,祁白便沒在想起泡澡的事情。
可誰也沒規定,這池子只能當溫泉泡,不能用來乘涼啊。
把浴室的大窗戶推開通氣,祁白拿著小刷子,將池底徹徹底底清洗一遍,沖洗乾淨後將放水的水管堵住,很快池中積攢了一汪帶著涼意的河水。
祁白回到房間內,撈起吐舌頭的小狼耀,將狼崽子帶到了大浴室中。
雖然能感受到水中的涼意,可被爸爸洗澡的“恐怖”記憶太強烈,才一靠近水池,小狼耀不自覺地便想要逃跑。
祁白可不給小崽子跑路的機會:“不許跑,看看爸爸身上這些汗,全是因為收拾這池子累出來的,不進去試試,是不是太不給面子啦?”
趁著小崽子歪頭思考的片刻,祁白三兩下脫掉身上的背心,抱著小崽子便跳進了澡池。
“撲通”。
水花一下子濺起老高,祁白舒服地跺跺腳,將整個身體都沉到水底。
夏天泡涼水澡可真是太爽啦!
“嗷嗚!”“嗷嗚嗚~”
小狼崽先是被嚇了一跳,緊接著便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揚起小脖頸,歡快地在水中游了起來。
祁白用手指往小狼崽身上彈水:“怎麼樣!舒服吧!爸爸才不會騙你呢。”
“嗷嗚嗷嗚~”
回答祁白的,是四隻刨得更歡的小爪子。
傍晚回家的狼澤,看到的就是飄在池子中的一大一小。
沒錯,就是漂在池子中的。
兩塊用來端食物的木板被放在水面上,小雪豹和小狼崽像兩隻躺在木板上的水獺,看樣子已經不知道睡了多久。
狼泽用手轻轻试了试水温,或许是因为房间背阴的缘故,池子中的河水比下午刚刚放好的时候还要凉快不少。
听到水流声,小雪豹睁开了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变成人形。
祁白枕在池邊的石塊上,望著屋頂幽幽道:“哎,要是能吃根冰棍兒就好了。”
狼澤笑道:“夏天很快就會過去了,到時候就有很多冰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祁白突然從水中坐了起來。
“怎麼了?”
祁白一拍手心:“對啊,咱們冬天有那麼多冰,為什麼不存點到夏天來吃呢。”
狼澤搖頭:“冬天的冰早早便化了,哪裡能留到夏天。”
祁白抓住狼澤的胳膊,將狼澤的手抱在懷中:“怎麼沒有可能啦!不試試怎麼知道。”
小狼崽聽到爸爸激動的聲音,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睡懵的小崽子差點直接翻進水池裡,還好被眼疾手快的狼澤抓住。
狼澤將小崽子放在岸邊,看著小崽崽蜷著前爪,想要下水又不敢的樣子:“你想怎麼試?”
祁白摸摸下巴。
提起古代的制冰方法,祁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硝石制冰。
別說,黑耀現在還真有硝。
這硝可不是在外面尋到的,而是從黑山上的老房子外牆上找到的。
說起來,祁白小的時候就見過農村的老房子外牆上長白霜,沒想到了獸世還能有這樣的收穫。
不過這樣獲得的硝實在有限,祁白還打算用它們來試驗做火藥,哪怕做不出火藥,做個炮仗也是好的,總歸拿來制冰他是絕對捨不得的。
既然這條路行不通,那剩下的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我們挖個冰窖吧。”
“冰窖?”
祁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就像儲菜用的地窖,我們在地下挖一個大冰窖,這樣一來,我們在冬天的時候把冰放到冰窖裡,夏天不就有冰吃了嗎!”
狼澤摸摸祁白的額頭,提醒道:“冰塊和食物是不一樣的,它們是會化的。”
“是真的,你別不信,我們那裡已經有很多人嘗試過了!”祁白握了握拳頭,“只要我們挖得夠深,牆壁建得夠厚,一定能成功的。”
說幹就幹,第二天一清早,祁白便召集城主府的工人,準備開挖。
其實祁白覺得,論保溫程度,冰窖建在山上一定是最好的,要知道以前他們住在山上的時候,一直到盛夏山洞最深處都還能有涼意呢。
不過考慮到日常取用,祁白最終還是決定將冰窖建在城主府。
祁白在主屋之後,找到一塊空地。
這裡現在還只有幾棵大樹,不過沒關係,等他們的冰窖挖完,他就在上面蓋上涼亭,絕對保證這邊一年四季都是最涼爽的。
確定了地點,祁白拿著木鍁第一個興沖沖地跑了過去:“開挖!”
眾人面面相覷,藪簡試探性地問道:“大祭司,挖什麼,我們要在這裡種地嗎?”
狼澤把幼崽扔在地上,拍拍他的屁股讓他自己玩,他則拿著木鍁,走到祁白身旁,頓了頓說道:“別問緣由,先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