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養自己長大,教導自己技藝的養父,竟然是殺害他全族的凶手。
如果有可能,寂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這個秘密。
想起被虐殺至死的親生父母,想起不知生死的弟弟,寂應該恨冶神使,他應該恨造成這一切的冶神使。
可十年的朝夕相處,又在不停地告訴寂,他認識的冶神使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個人帶著成百幼崽生活,他拚死讓自己逃出部落,他不是一個殘忍的人。
他憎恨殺死冶的萬骨之城,可他又無法說服自己給冶神使報仇,最後才將這些恨,轉移到同樣打著複蘇神血的錮金之上。
可即便這樣,這三年來,寂也始終活在煎熬的矛盾之中,他逃避地自我厭棄自我流放,直到狼澤和祁白的到來,才讓他驚醒。
“該死的,是你們!”
寂的話,一字一句從牙尖咬出。
該付出代價的,從來都不應該是他們這些受害者,而是這些肆意掠殺的施暴者。
“冶神使先是殺死了那些部落的成年獸人,又假惺惺地將幼崽圈養起來,你還要為他報仇,可笑,真是可笑。”
萬骨大巫陰惻惻說道:“罷了,既然你還掛念他,那我就送你一程,你去獸神身邊與他作伴去吧。”
聽到萬骨大巫的親口承認,木神使隻覺得背後一陣發寒,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你......你好大的膽子。”
作為神司之下權利最高的獸人,每一個神使都是在中央神殿,由大神司親自認命的。
一旦成為神使,他們就不再屬於普通獸人。
對於他們來說,不管犯下多大的罪行,最嚴重的刑罰,便是被終身囚禁在中央神殿的地下,即便是大神司,也無法直接處死他們。
可這個萬骨大巫,他竟然敢殺死神使,簡直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木神使,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應該多學學堵神使。”
“你......”木神使指著萬骨大巫,“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他當然敢了。”昭巫子柔柔的聲音響起,“因為他不僅殺了冶神使,還一直控制著堵神使,哦,現在,他又打算對您下手了呢,木神使。”
一個巫子上前一步:“昭,你在胡說什麽?”
他剛剛就覺得昭有些不對勁,昭一直站在那三個人的身邊,而且,這三個人,正是昭帶到大巫殿來的。
昭沒有搭理這巫子,而是走到離他最近的那個司侍面前,將他桌上裝著肉湯的陶碗拿了起來,重重摔在了地上。
珍貴的陶器碎裂開來,然而沒人去顧及它的價值,因為在破碎的陶片之中,肉湯如翻滾的熱水,“嗞嗞”冒出大大小小的氣泡。
別人或許還看不出這是什麽,但木神使是治療神使,他一眼就分辨出來:“有毒!”
木神使隻覺喉頭一緊,他將自己桌面上的陶碗拿起來,同樣摔在地上。
與昭扔下的陶器一樣,他的這一碗肉湯,也在石板上冒出許多氣泡。
木神使心臟狂跳,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喝了這碗肉湯。
“這可不是毒,這是用很少錮金,再加上惡骨的巫水,好不容易才製作出來的‘神水’。”
昭笑盈盈地解釋著,然後伸出纖長的手指,指了指萬骨城主和堵神使:“只要喝了這個神水,就永遠都無法擺脫它的控制,即便是神使和城主又怎麽樣,還不是要乖乖聽大巫的話。”
惡骨從前的“巫水”,雖然也能控制獸人,可服用了巫水的人會很快衰老,向來都用在奴隸身上。
要說這大巫還是有點本事的,在有了錮金之後,他將錮金和巫水調配在一起,還真讓他製作出了這所謂的神水。
神水不能像巫水一樣完全掌控對方的思想,只能讓他們活在虛妄的幻境之中,進而一點點腐蝕他們的身心。
但這也足夠了,因為神水不會讓人衰老,還有錮金本身就有的成癮性,用它來操控城中的神使司侍和城主最是隱秘不過。
這樣一來,萬骨大巫只要掌握著大巫殿,就可以輕易控制整座城。
這事若是不挑明,所有人都不會往這方面想,可如今再去看萬骨的城主和神使,甚至是站在前面的柯司侍。
這三個人的精神狀態顯然不對勁。
尤其是萬骨城主,即便他平時再不顧城中事務,如今危險都已經到他面前了,他卻仍舊漠不關心。
木神使顫抖著手,指向堵神使:“堵......你知道,你知道這些!”
堵神使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沒什麽大不了的,吃了神水,你也會很享受的。”
昭咯咯笑出聲:“現在您知道了吧,惡骨大巫當然不怕您,因為您差一點就要跟堵神使一樣,永遠都受到他的掌控了呢。”
昭走向大殿正中間,抬手指著萬骨大巫,高聲說道:“惡骨一族,殺害神使,不敬獸神和神殿,今天,我們就要替冶神使和神殿殺了他們!”
昭話音落下,一直沒有聲響的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瞬間將大巫殿整個包圍起來。
一行穿著鬥篷的護衛長,整齊劃一地出現在大殿門口。
是熏巫子護衛的鬥篷。
萬骨大巫發出枯槁嘶啞的低笑,他就知道其他人都靠不住,只有他的熏,只有他的幼崽一定會回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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