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雲止,好似連光落到那少年身上時也格外溫柔。
據傳王母妝盒內存著世上第一縷晨光,第一抹晚霞,第一粒明珠。
那驚鴻碎玉,日照清明的光輝似都淬在了這少年身上。
天地之鍾靈毓秀,不外如是。
眼見掌門好似如遭雷擊般動彈不得,那青衫少年不由抬手擋臉,衣袖滑下,露出一截賽雪的手腕。
“掌門!我都說了你會被我嚇到的!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嫌我醜陋,不肯收我做弟子了!”
一聽到寒江雪說“醜陋”二字,趙肅嵐手裡的酥餅都被震驚地捏碎了。
二次受驚的趙肅嵐:……這美人在胡說八道什麽?你醜?那我豈不是牆上的泥點子?!
那原本賴在掌門身邊告狀的小羊羔,見著寒江雪的樣子,竟突然盡釋前嫌,咩咩叫著在寒江雪腳下,用小腦袋蹭著他的腳踝撒嬌,態度轉變極其之快!
燕飛度笑著對寒江雪伸出手:“不會的,而且我早就想與你說,你的人形非常好看。”
寒江雪聞言緩緩放下袖子,露出了那張似花含露,皎皎如月的臉。
美人猶疑:“仙人,你不必安慰我。”
寒江雪看著趙肅嵐還在微顫的指尖,歎了口氣。
“我還是變回小兔吧。”
趙肅嵐立刻急急喊道:“不了!不必!這樣就很好!”
趙肅嵐拍拍手上酥餅碎屑,嘴裡嘟囔“原來如此,仿佛能夠理解人性為何淪喪”,他臉上登時掛了笑。
“小夥子長得真好,真精神!我有個親戚也十分俊俏,家有恆產,祖上累世積德,與你倒是十分相配……”
這話沒說完,燕飛度已把寒江雪拉到自己身側,臉色已是沉了下來。
“你再囉嗦,我不介意送你去地府走一遭。”
趙肅嵐:……嫉妒的男人真醜陋,難怪要陪讀!
寒江雪聽了這話,一臉茫然:“掌門是想讓我相親麽?我現下要努力學劍,還不想相親呢。”
啊!這竟是要好好學習的語氣!
和其他桃花落中一成年就想往山下找老婆的弟子全然不同!十分之上進!
趙肅嵐難言地看著燕飛度:“不會是你灌輸他長得不好看吧?”
燕飛度搖頭:“我從未說過那些話,他在我心裡本就舉世無雙。”
少年郎聽了這話,耳朵赤紅,拳頭不由又握緊了。
仙人怎麽又這樣,在掌門面前也敢瑟瑟!
“我,我人形不好看,從小到大,山裡的妖怪都是這麽說我的!”寒江雪弱弱地自證。
燕飛度何等人精,一聽就知道那些笨妖怪是在故意說反話。
何等幼稚。
“妖怪怎麽看,與我無關。你在我眼中是什麽模樣,就是什麽模樣。”燕飛度這一句,便讓寒江雪高興起來。
少年靦腆一笑,眉眼微低,似是羞澀,美人美不自知最是殺人。
趙肅嵐心裡飛快劃過了狂風驟雨般的“我的天爺”,立馬站起身。
“你一來,怕是春風入了桃花落啊。”
所幸身邊有惡犬,旁人怕是不能近身。
趙肅嵐冷眼看著燕飛度把小羊羔抓住,一把塞到趙肅嵐懷裡,這只是小羊啊!小羊都不許貼貼了嗎!
這小肚雞腸的男人!
“雖說咱們桃花落收徒,沒別的門派那樣要敲鑼打鼓宣告天下的。但你既來了,還是要去祖師爺面前上一炷香的。”
趙肅嵐走在前方,燕飛度則還牽著寒江雪走在後邊。
寒江雪已不似在無界相相生中,以人形和燕飛度牽手也會害羞的模樣,他像是已經習慣了。
被人有意的,一日日的親近,身上氣味互相熏染,連對方身上的體溫也像是熟悉了。
祖師爺的畫像掛在這靜室後的庭院裡,每一個新進弟子都來過這裡上香。
畫像後是一片懸崖,懸崖上種著一棵榕樹。
這榕樹上掛著無數紅繩系著的木牌,那木牌如人的手掌大小,其上好像還都寫了點什麽。
寒江雪跪在蒲團前,看著眼前的畫像。
桃花落的祖師爺自也穿著一身長衫,背著一把比身體還長的大劍,袖手立著,臉上掛著不羈的微笑。
寒江雪對著畫像磕下頭去,額頭觸地一聲輕響。
這一頭磕下,他耳邊似是響起了人聲。
【無愧於心,自在逍遙】
待寒江雪再抬起頭時,趙肅嵐便遞給他一塊木牌,看著與掛在榕樹上的是一樣的。
“歷代弟子入派時,都會把自己的心願寫在這木牌上。當然,不想寫也可以。”
寒江雪接過來,卻有話要寫的。
他捧著木牌站在樹下,提著筆在木牌上潦草地寫了兩行字。
他仍像小兔寫字時一樣圈著筆杆寫字,字跡卻有些像燕飛度的字。
等寒江雪寫好後,他縱身一躍,蹲在樹枝上,尋一個地方掛自己的木牌。
燕飛度站在那裡抬頭看他,嘴上卻和趙肅嵐說道。
“天外雲海要下降了,來者不善,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趙肅嵐微垂眼睫,雙手負在身後。
“你知道了什麽?”
燕飛度若是沒有篤定,是絕不會向他開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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