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無聲的交流, 默默來往於兩人中間。
如同多年的老友相處,也許見面並不會見面高談闊論什麽,只是各自無言地喝幾杯茶, 便勝過無數句話了。
先前這麽多年, 裴年鈺身邊日日都有服侍的人在, 從來沒有這種機會,讓裴年鈺與他不帶公事的、完全閑暇的獨處。
即便兩人沒有交流,只有茶煙繚繞在一室之間,空氣中靜謐之極,可樓夜鋒與主人多年來的默契,也知道此刻並不需要多說什麽。
主人在默默地縱容樓夜鋒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轉,縱容情意在他的身上肆意蔓延。並且與此同時,用裝睡來表示“其實我不知道”。
樓夜鋒感受到了主人的這種縱容,心中微微有所動。
或許……主人真的知道了他的那些小心思,雖然也許只有一部分,比如……他喜歡閑暇時靜靜地看著主人。
然而主人究竟是允了他將這份心意繼續下去,並沒有露出分毫厭惡之色。
樓夜鋒心中暗暗想著,慶幸著主人的寬容和自己的幸運,能遇到這麽好的主人。
只不過,他一邊偷看一邊想著心事,這偷看的時間間隔就隨著次數逐漸增加,不由得便出了神。
不知看了多久,等他再一次去看旁邊爐子上烹的茶時,才發現烹的茶竟已過了火候,爐中水沸滾滾,而茶葉已經被煮得又碎又蔫。
裴年鈺忽然嗤地笑了一聲。
樓夜鋒:“…………”
樓夜鋒那個窘啊,又被主人抓包了!
他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掉已經不能喝的茶水,又重新添了一份新的,只能再煮一次了。
裴年鈺慢悠悠地道:
“不急……反正今日也沒什麽事,閑的很。”
樓夜鋒:???
他往爐子裡添茶的手忽然一頓。
不是,主人怎麽就閑的很了???
他忽然發現他似乎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主人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跟其他影衛學輕功麽?怎麽這才沒去多久就回來了?
方才主人一回來就正好碰到雲池的事情,樓夜鋒便沒多想。等事情處理完了之後,卻被主人一言給點醒了——主人這會子明明就不該坐在這裡悠閑的喝茶來著!
樓夜鋒忽然把茶爐往旁邊架子上一擱,然後順手把爐火滅了,起身走向主人,面色再不複先前的柔軟。
殊不知,裴年鈺也是剛才沉浸在他家夜鋒暖洋洋又眷戀的目光裡不能自拔,一時放松了心神,沒注意就把話說了出來。
現在他簡直是後悔之極,這不是自投羅網麽!翹課的事被老樓抓了個正著。他可是知道老樓在對於教他武功這事上有多麽認真,於是裴年鈺飛快地在腦子裡轉動著怎麽把這個事混過去。
“那個……本王……”
樓夜鋒忽然有些好笑。
他的主人在他面前一向是以“我”自稱的,即使他要發火或者和他吵架的時候,也未曾變過,無非是語氣嚴厲一些。
——只有在他做了什麽心虛的事之後,才會把“本王”兩個字抬出來。
所謂虛張聲勢是也。
而主人不去學輕功的理由他自然也能猜得到。主人本就不喜歡武功,這下子不能吃他的豆腐和他調笑,又對著何岐那張終日冷冰冰的面癱臉,這練武的樂趣可不是便少了九成九麽。
他雖然失望,但也沒有斥責什麽,只是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
“主人您……您不能總是這樣吧,即便我不在,這輕功可是您自己要學的……而且輕功早晚都要學……這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實在是……”
裴年鈺接不來話,也拉不下臉來直接承認他就是想和夜鋒醬醬釀釀,沒有夜鋒在他就百無聊賴。待樓夜鋒說完,他反倒“啪”地一拍桌子,頗有些色厲內荏的意思: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身為教習執事,竟敢怠慢職責,還推脫於他人,豈不是失職之罪!”
“…………”
樓夜鋒一聽,直接都氣笑了。
主人若是乖乖承認自己偷懶,他也不會說什麽,畢竟裴年鈺是主人,他還能真的批評個沒完不成。然而主人為了逃避練武,居然拿出這一套來壓他,擺明了就是不想認這個理了,他焉能不氣。
於是樓夜鋒刷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語氣重重地道:
“是,屬下知錯,請主人責罰。”
裴年鈺:“…………”
他就是說說而已,怎麽可能真的罰他呢……
然後樓夜鋒又接了一句:
“屬下接受處置,不過還請主人處置過後,能盡心習武。”
裴年鈺頓時也有些生氣。
他怎麽也沒想到樓夜鋒居然跟他來硬的,正面剛。
你不是說我失職麽?那我就認下來,讓你罰,罰都罰了那我就繼續失職,主人您還是跟別人習武去。
裴年鈺心道,這輕功早點學晚點學不是一樣麽,不就是偷懶了幾天,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你何必這麽認真呢?擺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呢?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對你怎麽樣。
他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沒說話。空氣中的氛圍頓時有些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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