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年鈺不由得胸口堵得發悶:
“我這就去。何岐呢?讓他去三枯閣門口見我。”
“是。”
隨後他披上了一件大氅,拒了仆侍隨從,徑自出了門去。
此時已是深秋時節,庭院中草木搖落,遍地枯黃。他甫一走出寢殿的院外,便被穿過道路的瑟瑟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
然而下一秒,體內忽然有一股澎湃的氣息在全身的經脈中自發流轉起來,散發著溫暖的熱度,立時便驅趕了周身的寒意。
“這……這是……”
裴年鈺因為桃花蠱深存經脈之故,一直未曾有機會習過武,但常聽影衛們談論練功,自然第一時間便猜測這怕是所謂的內力了。
可是如此這般渾厚到可以抵禦寒暑的內力……他何曾練過?
——只能是樓夜鋒用那秘法渡給自己的了。
幾個月前,樓夜鋒跟他說起這法子的時候,他也曾隱約覺察出來樓夜鋒想要以自身為獻的念頭。
裴年鈺在深宮中許久,見慣了那冰冷與無情的人性,向來對犧牲無辜之人的性命厭惡至極。
是以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低調之極,從不刻意出手參與奪嫡之爭,自保為先不求多。至於最後……那幾個哥哥們自相殘殺,而被一直隱藏實力的兄弟二人漁翁得利,這便不是他能預知的了。
而現在輪到了他自己之時,他亦是不會同意此等無端犧牲無辜之人的事了。若樓夜鋒真的以他的命換自己的命,那他下半輩子怕是要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了。
如此這般奪人生機以苟得性命,與偷搶來的又有何異。
只不過,他知道樓夜鋒向來捏的清楚主仆間的分寸,他以為在自己的嚴厲呵斥之下,樓夜鋒不會在明知自己反對的情況下和自己故意對著乾,從而打消這個念頭。
然而他卻是低估了樓夜鋒的決絕。
他沒想到樓夜鋒竟然在明知會危及性命、明知他會背上一個違逆犯上的罪名、明知自己可能會與他主仆恩斷義絕的情況下……依舊義無反顧地這麽做了。
萬幸樓夜鋒沒死。
可活下來的他卻因疑似謀逆之罪而身陷重獄。
念及至此,裴年鈺頓時胸口一酸,一個身無武功的人,要如何在那刑堂受整整一個月的審訊?
更何況,他雖與何岐不甚親密,卻也知他性格。何岐此人身為刑堂的執事兼副統領,是個認真之極的性子,且他向來不怎麽講情面,這回樓夜鋒落在他手裡……怕是不會好過了。
他此刻身負深厚之極的內力,這般想著,雖不會輕功,腳下卻走得飛快,不多時便到了三枯閣。
三枯閣在王府後花園一處極偏僻的地方,乃是一處荒涼的小院子,而刑堂便設在三枯閣的地下。
三枯閣的垂花門外,何岐已等候於此,見到裴年鈺後,先半跪向他行禮:
“屬下參見主人,恭喜主人得愈。”
“廢話少說,鑰匙拿來,我要去找夜鋒。”
何岐抿了抿嘴,似乎不甚讚同:
“主人,刑堂之中血腥氣甚濃,您剛醒來,身體虛弱,怕是抵受不住。且樓夜鋒現身為重犯,主人您單獨前往,恐有不妥。”
裴年鈺心中一痛,歎了口氣:
“夜鋒他把他的內力都給了我了,哪還有什麽抵受不住的。另外他……他未曾害我,你不必擔心。”
何岐默然:“果然如此麽……”
他不再堅持,將鑰匙遞給了主人。
裴年鈺接了鑰匙便要往地牢中走,只不過臨下去之前,卻被何岐叫住了:
“主人……!屬下尚有一言,不知當問不當問。”
“問。”
“主人,樓……統領,他究竟是為何‘謀害’您?屬下審了他一個月,什麽都沒審出來……”
何岐天天審,天天無果,最後弄得他也實在好奇的不行,樓夜鋒究竟對主人幹了些什麽事,讓他如此自責,卻又不願吐露半個字?
審了他一個月……
裴年鈺聞言直接一口氣上來悶在了胸口,他看著何岐一臉認真的樣子,頓時忍不住,不鹹不淡地噎了他一句:
“事關機密,你無須知曉。”
隨後便直接轉身進了刑堂。
何岐:“………………………”
作者有話要說:
裴年鈺:從0級小號一下子變成了滿級號……
第5章
5.唯是故人恩義在
何岐遞了鑰匙之後,心知主人恐怕是要單獨去見樓夜鋒,便自行在垂花門外找了個地方候著了。
王府的刑堂在三枯閣的地下牢房中,平日裡僅作處罰犯錯的影衛之用。院中在刑堂的入口之外種了許多的花樹,以掩蓋地下飄出來的血腥之氣。
此時已是深秋,粉黛早已謝了殘紅,並著枯黃的落葉堆在地上。
這小院本就偏僻,又是關押影衛的重地,自是無人來清掃這些枯枝落葉,裴年鈺甫一邁步進去,便頗覺荒涼之感。
裴年鈺對待影衛們向來較為寬厚,且大靖朝皇室宗親的影衛們自有其內部的條例,賞罰分明。雖然若有過錯時罰得較為嚴苛,但卻皆有依例定數,向來極少依著主人心意亂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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