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並不知道,剛剛他燉了那許久的雞湯,已經將整個寢殿裡的人都喚醒了……
他一進屋,卻是迎面撞上了樓夜鋒。
“夜鋒,你怎麽起來了?不再睡一會兒嗎?”
其實樓夜鋒在裴年鈺離開他的屋子之後,並沒有再睡多久便醒了,是被裴年鈺身邊的一個大丫鬟的喚醒了。
那大丫鬟名夏瑤,雖然不是影衛,卻是裴年鈺在宮裡當四皇子時候的老人了。與絳雪不同,夏瑤的性子頗有些嚴肅古板,過不了幾年就要晉升“夏瑤姑姑”了。
昨日裴年鈺已經與眾人說了樓夜鋒變成自己的侍君,畢竟這事瞞是不可能瞞的,何況也沒有必要。
今天一早,夏瑤起來當值的時候見王爺已經起了,樓夜鋒卻依然不見人影,便臉色一沉,去了東邊跨院。
她與絳雪不同,她和樓夜鋒並不熟,也並不知道之前他們影衛內部發生了些什麽。於是她很乾脆地在臥房門口扣門三聲,道,樓侍君應當起身請安了,把樓夜鋒給驚醒了。
府裡從來沒有過侍君,樓夜鋒又哪裡知道這許多的規矩,聽聞此事心下便是一慌,連忙開始打理自己。
只不過他以前穿的都是影衛的製式衣服,除了平時便於隱匿的黑衣以外,他還有幾套需要在正式場合裡露面穿的帶品級的禮服。
他是親王的影衛統領,禮服本應是三品武官的服色。
只不過……現下他自然不能再穿這些了。
侍君不像王府的正妃和側妃,沒有品級一說,更沒有什麽需要在“正式場合”出現的必要,自然就沒人規定他穿什麽樣的衣服。
所以他身為侍君,除了所有逾矩的不能穿以外,平日他穿什麽倒是無所謂了。
那跨院的臥房裡放著幾套簡單的便服,他就隨便選了一套淺藕色的長衫穿了。
此時樓夜鋒見主人回來,便按著向夏瑤臨時請教的禮節道:
“屬下給主人請安。”
“…………”
裴年鈺左右看看:“誰把他叫起來的?”
夏瑤板著個臉應了。
裴年鈺搖搖頭:“以後莫要叫他,也不需要讓他來給我請安什麽的。”
隨後他伸手將樓夜鋒從地上攬了起來。
……卻沒放手,依然將手攬在他的腰上。
感受了一下手底那腰肢勁健有力的熱度之後,裴年鈺揩夠了油,這才心滿意足地將手收了回來。
“早膳還沒做好呢,你先回去再睡會兒。”
樓夜鋒驚訝:“這,屬下怎麽可以……”
哪裡有主人早早起來為他做吃的,而他已經醒了又去睡回籠覺的?
無論身為影衛還是侍君,這都太過了些。
裴年鈺微微用上了命令的語氣:
“夜鋒,聽話。昨天折騰完都不早了,你這才睡了幾個時辰。”
“……是。”
於是樓夜鋒就這麽被主人重新按回了被窩裡,心下頗有些惴惴。可他得了主人的命令,又不敢不睡,隻好強行讓自己陷入淺眠。
這邊裴年鈺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便回到了小廚房中。
雞湯煮了有將近兩個時辰,濃香漸漸從鍋中滲了出來。這雞肉沒有烹飪過,他隻取用雞湯做鹵汁,將肉都分給了下面的人。
那邊的豆腐腦亦已點好,放在一個大陶盆裡。
他又將油條下鍋炸之,長條面塊在油中漸漸膨松拉長,變成了金黃色。
做完這些,這頓看似簡單的早膳才算完成。
“…………”
雲韶絳雪幾人在旁邊看著,又露出了那種眼巴巴的神情來。
昨晚那頓,主人做的量實在太少,她們都沒分到多少,只是嘗了個鮮。而今天這頓,她們看得分明,這一大鍋豆腐腦和一大筐油條,夠許多人分的。
裴年鈺盛出兩大碗白花花的豆腐腦,分別澆上雞湯鹵汁。
他用的是影青瓷暗花蓮葉碗,淡青色碗中的豆腐腦片片堆疊,凝白如玉,滑嫩如脂,隨著步伐的移動在碗中輕輕晃著,看起來軟爛之極。
而那純白的豆腐腦上,雞湯鹵汁泛著油亮的淺棕色,點綴著香菇木耳的碎粒和細而整齊的雞絲。雞湯的香和山珍的鮮完美融入到一起。
再加上隱約幾滴醬油作提味,被下面熱氣騰騰的豆腐腦瞬間蒸出濃鬱的鹹香來,絲絲縷縷歡快地竄入眾人的鼻中。
周圍的幾人,並屋頂上隱匿的何岐,不由自主地都有些出神。
相較於王爺先前那些珍貴之極的山珍海味來說,豆漿做的豆腐腦和簡單的雞湯並不算什麽高檔的食物,並沒有用那些只能王府和皇宮裡見到的食材。
甚至在他們看來,這東西的排面都不夠端上王府的餐桌的。
可這碗豆腐腦,偏偏光是聞香氣便能知道是極好吃的。
這香氣是如此單純而直白地昭示著好吃兩個字,足以讓所有人都因此忽視掉它的不夠排面。
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碗豆腐腦,所有人的心中都因此而隱隱泛起了一個念頭:吃下它去,便能得到極致的滿足。
那仿佛是一種沁在溫馨日子裡的煙火香氣,無關地位的高低,無關財富的多少,美妙的食物帶來的愉悅,對眾生一視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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