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當機立斷斬殺了二皇子,將他的謀反之勢消滅殆盡,雖有先帝的命令。但事後呢?
自己的下屬殺了自己的兒子,何況這個兒子還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以裴年禎對自己那個爹的了解,眼前這人能活到新帝登基,確實是個奇跡了。
但那場宮變失敗之後,裴年禎便被軟禁於此,再之後朝堂上的事情他便無從得知了。按他的推斷的話,所以這人會在時隔多年之後依然對此事耿耿於懷?
“你動動你的腦子想想,我那時跟二弟勢如水火,我如何指使得動他?何況有件事,你恐怕未必知道,我也是偶然撞見的。”
那黑衣人眼中不屑:“是什麽?”
“你可知明明我身為太子,"他"為何最喜歡的卻是我二弟?二弟長得那般美若好女,卻心性日漸暴虐,你難道不奇怪麽?那是因為"他"跟二弟早就有著不倫的關系——”
“這怎麽可能!”
那黑衣人忽然氣急,一把抓起裴年禎的衣領。
“你莫要以為胡言亂語我就不敢動你——”
裴年禎被他掐住,呼吸艱難,然而看著他的表情,心中卻快意極了。
“昭元三十八年,"他"禦駕親征回返,當晚便去了二弟的寢宮,強要他一番顛鸞倒鳳。我那天本是準備找二弟商量禮部給他選的大婚日子,誰知便看見了這些!”
“而你那時重傷回來臥床半月,當然不會知曉。看見此事的除了我,還有幾個其他的影衛,然而第二天他們都消失了。”
“——你難道不奇怪麽,等你臥床養病回來,好幾個影衛卻同時因為“觸怒龍顏”被無聲無息地處死了?”
“你……信口雌黃!”
那黑衣人面目幾近猙獰,一副要把他吃了的樣子。
裴年禎繼續道:
“所以二弟謀反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煽風點火,他被迫委身於"他",多年來早就想殺了……”
那黑衣人抽了裴年禎一巴掌:“閉嘴!不準你再說——”
裴年禎吐出嘴中一縷鮮血,忽然笑了:
“是你非要問的。”
“也罷,二弟死在你的劍下,恐怕他還要感謝你讓他早點了結。他策劃謀反前的那一年,瘋得厲害,恐怕是早就不想活了。”
那黑衣人雙目如血般看著他,半晌,忽然放開了他的衣領,飛身出門,再無蹤跡。
…………
裴年禎被他用內力抽了一掌,受的內傷比何岐砍他那幾刀還重些。他本就大病初愈,如今更覺氣血陣陣翻湧上來。
他心知不妙,然而院中的仆從都被打暈,連外出送信都做不到。
裴年禎無法可想,大概估算了從此處到裕王府的距離之後,推開院門,在深夜的街道上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這一路雖走得艱難,然而裴年禎知道自己還有兄弟可以救他,還有人願意在乎他這條性命,便真靠著這股心氣硬撐著,終於在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挪到了王府門口。
彼時裴年禎已是強弩之末,被影衛扶進屋之後,在暈倒之前給裴年鈺傳了一句話:
“邵岩來京城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多加防備。”
“……好。”
將自家這個嬌弱的大哥安頓好,喊了連霄來給他開藥之後,裴年鈺一臉凝重之色,轉頭問向旁邊的樓夜鋒:
“邵岩是誰?”
樓夜鋒歎了口氣:
“是先帝的影衛之首,主人你可能不曾見過。同時也是……我的師父。”
“——我的這一身本領,都是他親手所傳。”
第170章
3.刻木牽絲, 雕花鏤葉,機巧奪天工
“你師父,是你還在影衛營時的師父?
“是啊, 他……”
兩人走出屋來,讓裴年禎好生歇息,隨即樓夜鋒進入了回憶狀態。
“我師父…他現下得快五十歲了罷。他最早是先帝的影衛統領, 到了三十五歲上,難得順順當當卸了任,便去了影衛營當教習。”
“他當時帶的那一批影衛,就是我和林寒這一批, 等我們這批影衛煉成,被主人和陛下領走後, 那會子時局又緊張了起來。先帝就又把師父召了回去繼續效力, 讓他暗中隨侍左右——那時他已經快四十了。”
“先帝雖有了新的影首, 到底是都不如邵岩師父用得順手,因而他在先帝的影衛中, 依舊是說一不二的地位。”
裴年鈺心下了然,這不就是另一種樓夜鋒麽。
“故而等老何進影衛營的時候,他已經回去了陛下身邊,便不曾跟他學過。”
裴年鈺有些好奇:
“聽你這語氣, 似乎還有些想念他?”
樓夜鋒頓了頓。
“那倒不是, 只不過師父他確實是很厲害的影衛。能順利活到三十五的影衛, 經驗、直覺、技巧、武功,還有……聖眷,自然都是一等一的。”
“屬下方才說我的一身本領都是他教的, 此言絕非虛假。邵岩師父對我們要求極為嚴厲, 那時我雖時時受罰, 到底也是練了這些影衛用的本事出來。後來的那些武功上的精進,才是我自己逐漸琢磨的,包括無影劍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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