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年晟看了一眼林寒把螃蟹腿都拆碎掉的肉,恨鐵不成鋼:
“照你這個拆螃蟹的速度怎麽搶得過那兩個,算了我先給你搶幾個來。”
他深知以林寒的性格是絕對不會主動搶菜的,乾脆便一口氣拎了好幾隻螃蟹放在林寒桌前。
桌子對面突然傳出了裴年鈺陰陽怪氣的聲音:
“小晟你什麽時候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
……林寒本來就沒有表情的臉瞬間變得更面癱了。
一旁的樓夜鋒用紛飛的手指迅速將主人面前的螃蟹肉拆出來,然而那一朵朵完美的蟹肉,又被主人用玉指送回了樓夜鋒的嘴裡,倒是把他偷偷鬧了個紅臉。
何岐與何琰君二人倒是如常,府裡沒有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兩人一邊扒著螃蟹,一邊小聲閑聊著。
酒過三巡,除了林寒堅決不喝酒而是以酸梅湯代替以外,眾人皆有了些酒意。
何琰君斜眼見到這桌上還有一人,隻一口一口地淺酌淡酒,微笑地看著他們,卻並不自己吃螃蟹,便突然出聲道:
“楊大哥可是覺得有些拘束?我師父這邊已經習慣如此了,飲食自便,想吃什麽自取便是。”
裴年禎微笑地接受了她的建議,卻只是隨便挾了一筷子菜,權當填飽肚子。
……因為他是這裡面唯一一個不會拆螃蟹的人。
這等不雅的動作,以前當太子的時候當然是全部由侍人代勞。後來……後來也沒得螃蟹可以吃了。
所以他看見裴年晟如此嫻熟的動作時,不僅有些驚訝,還十分羨慕。
何琰君多麽冰雪聰明的一個人,噗嗤一笑:
“楊大哥若是不會,我教你便是了。”說罷便演示起來。
而何岐定定地看著自家妹子:
“你什麽時候開始叫他楊大哥了?”
何琰君隨意道:
“工作常有往來,叫先生總是生疏了些。楊大哥文采斐然,倒是與……有些像。二哥見笑了,我有時想起大哥來便……”
裴年禎捏著酒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靠著多年來的養氣功夫,才勉強讓自己面色如常鎮定下來。
“你……”
何岐歎了口氣,倒是不忍心說她了。他們死去的大哥對他兄妹二人極好,何琰君有所懷念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楊臻尚且身份不明,何岐不可能不擔心。
何琰君抬頭看著頭頂的一輪明月,忽然歎道:
“今日月圓之夜,能叫我與二哥在此相聚已是幸事。只是此情此景,終究大哥是看不到了。”
“好端端地別想這些了,我這不是尚在你身邊麽。”
何岐生怕自己妹妹想起傷心的往事,又不開心起來。曾經那些慘痛的過去都是他去調查的,重逢後也盡力不在她面前提起這些,有些東西他自己一個人去背負便是了。
何琰君搖搖頭,小聲道:
“我只是……我只是,想念大哥和父母了。”
何岐無言以慰,隻得又幫她剝了一隻螃蟹。
一旁聽了全程的裴年禎垂首假裝喝酒,掩住自己的神色。
入喉的淡酒忽然變得苦澀之極,仿佛要生生把他剖開。他借著微醺的醉意輕輕倒在桌子上,閉眼讓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他沒有辦法把她的大哥還給她了。
只不過他們兄弟二人對於往事似乎還尚知之不詳。若有機會,若有機會……過幾日便將當年的那場交易跟何岐說了吧。
信與不信在他,至少自己要做的事不能逃避了。
已經當了半輩子的懦夫,做了不少有負親人師友之事。如今殘生無可寄托,唯這兄妹二人算得上半分牽掛,還有什麽好畏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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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王府諸人起得都晚了些。
何琰君與裴年禎到得點心鋪中準備整理今日食材材料時已是日頭當空。行至將近點心鋪門口,只見店前街道上有幾個穿著不同顏色勁裝的人,正在到處逡巡。
裴年禎忽覺不對,伸手攔住了何琰君。
然而對面幾人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為首一年輕人腰懸長劍,走上前來對著何琰君抱拳一禮:
“見過會長姑娘,在下乃百味樓掌使,我們少主久聞會長姑娘廚藝之大名,欲邀姑娘前往敝派一敘,交流技藝,還望姑娘不吝賜教。”
裴年禎看著這一行人的做派,心念電轉,在她耳邊悄聲道:
“是江湖人。”
何琰君皺了皺眉,她沒有與江湖勢力打過任何交道,如今也唯有先搬出來自家師父試試了:
“你們百味樓難道不知這王府點心鋪真正的主人是誰?如此膽大包天行事,倒也不怕找上門去。”
“不過請姑娘做客幾日,便會送姑娘回京。想必王爺不會怪罪的。”
何琰君深吸一口氣。
這百味樓聽著跟廚藝有關,要她過去無非是為了配方或者技術。江湖人行事不講章法走是無論如何不能跟著他們走的,就算王爺的影衛肯定能把她找到,但這虧卻是已經吃了。
何況以她的身份,也並不想讓王爺為她如此大動乾戈調動影衛。
此地距離王府不遠,只要能想辦法跑到王府附近發個信號,就能有影衛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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