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年鈺心念電轉,
而裴年禎在這裡見到他的四弟, 似乎更加不可置信:
“你……”
他本來是出來見一見這位“大廚”的,以為或許和他的故鄉有什麽關聯,誰知卻見到了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手足兄弟。
熟悉是因為少年時的相處與青年時的暗中相爭,陌生是因為自從他裴年禎被先帝下旨軟禁在此, 已經數年沒有見到他了。
然而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裕親王,又想到這位王爺跟當今的聖上——那位最終的勝利者的關系, 裴年禎的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裴年禎似乎了然地歎了口氣道:
“你來此莫不是來送我最後一程的?可惜了剛才那碗湯……我本已時日無多, 陛下又何必如此。”
裴年鈺原本還在為著兩人照面感到些微的尷尬, 此刻聞言,卻呆了一下才聽懂了這位大哥的言下之意。畢竟承平日久, 他幾乎快把一些政治鬥爭的覺悟給丟得一乾二淨。
他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我來此自然是為了給你做那玉蘭香蒲湯的,不是你府上的管事去請了我來的麽?”
裴年禎不明所以,轉頭看向他的那管事,聽了他的解釋之後才明白怎麽回事。
“也難為你這管事如此忠心, 為了讓你臨死前吃點兒好的, 最近這幾天出府采買的時候想法子混過影衛的搜查盤問怕是不容易吧?”
這話似乎戳了他什麽痛處, 裴年禎忽然以袖掩口,彎腰咳嗽起來。
“……將死之人,倒是勞煩王爺……咳咳…您費心了。”
裴年鈺沉默了一下, 他面前這帶著病容的中年男子身形消瘦, 比樓夜鋒大不了幾歲的年紀, 發絲卻已經摻雜了些白色。
他閉了閉眼,轉身想要離去了。
“……大哥有恙在身,還是好生歇息吧。你且寬心,陛下從未有過害你之心。他忙得很,實在不會分心來在意一個僅僅是幽居在京城的落魄文人。”
“不然你那管事也不能三番五次地到處亂跑,他的影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裴年禎垂眸不語。
這話的言外之意顯然便是——你這個太子曾經再怎麽勢大風光,現下也已對他全無威脅了。你還輪不到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低低地笑了兩聲:
“反正我本來也活不了幾天了。”
裴年鈺亦覺心中複雜,隻無話可說:
“有緣再會,告辭。”
………
他沉默著離開了這間小小的四方院落。
出了巷子,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樓夜鋒:
“你方才問我要玉牌是為了支開守在這裡的影衛對吧,所以你早就知道這裡住的是大哥?”
樓夜鋒歎氣:
“當時他爹把他軟禁在此的時候我就過來探過位置了,這總是個比較重要的情報。”
裴年鈺原本有點沉悶的心情此時卻被樓夜鋒的“他爹”二字給笑得略微輕快了些。
可不是麽,他們那個共同的爹,當年放任甚至有意誘導其他的皇子發展勢力,以玩弄所謂平衡權術為樂,卻將朝政搞得一團糟。
這是死了才算不謔謔這一朝的黎民百姓。
樓夜鋒本身也是個膽大包天的人,見裴年鈺越來越懶得掩飾對“先帝”的厭煩之後自也沒了稱呼上的尊重,橫豎那先帝也不是他主子。
“我隔三差五地便來裴年禎這裡探查一番怕有什麽變數。陛下給他這府邸配的影衛自然是監視之用,前幾年還嚴些。最近一兩年都換成了新人影衛,甚至有許多還尚未出營,武功和警覺難免欠了些。”
“小晟那邊好的影衛也不多,他用來探查全國情報都不湊手,哪有多余的影衛給派到這跳不出個水花的地方來。”
“大哥的事……我去趟宮裡跟小晟說一下。你若是跟我一起的話,可以讓那些影衛先回去。”
“好。”
裴年鈺忽然止住腳步:
“等會兒,今天咱們過來見到大哥的事……讓他們先別跟何岐匯報。”
樓夜鋒怔了一下,廢太子裴年禎曾經跟何家的關系,他之前有去調查過,知道的比他的主人多一些。但更久遠的東西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主人這是怕老何聽到裴年禎的消息會生氣,亦或是……?
“是,我明白了。”
兩人運起輕功一路趕到皇宮,樓夜鋒不至於大搖大擺地進殿給宮裡的影衛上眼藥,便自找個地方藏了,隻留裴年鈺在內書房中。
裴年鈺把“只是突發好心去給別人送個外賣結果卻撞到了他們大哥快死了”的事情轉述了一下,卻見裴年晟皺起了眉頭來。
“怎麽會這麽巧,我這之前剛收到他的病情的消息,你那邊就……林寒!”
“屬下在。”
一個黑色的身影落下。
“再去查一遍看看他有沒有搞鬼。”
“是。”
“我覺得搞鬼倒不至於,只不過,小晟,他若是萬一就這麽沒了……”
裴年晟歎氣,面色隱隱有些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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