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執事,你可知裕王殿下中意你何處?”
“……臣下實在不知。臣下愚鈍萬分,性情不佳,只有幾分勇武,實不知主人如何青眼於我。”
莊太妃坐在帷幕之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怕就怕這個。
她在宮裡這些年,什麽樣的情情愛愛沒見過。那帷幕她能見到外面比從外往裡看,還稍微清晰些。
方才她見了兩人的相處種種細節,分明便是互相牽掛,情意深厚。
裴年鈺各種關心擔憂,怕他不適應見長輩而受了委屈,樓夜鋒則是極力恭敬,生怕給裴年鈺丟了面子。
且他二人雖無過多交流,她卻能感覺的到十分的默契。然而問題在於——
兩人在她面前未免也表現得太生分了吧?哪裡有半點兩情相悅、蜜裡調油的樣子?
倒是樓夜鋒的那副君君臣臣的姿態做得極為到位。
隨後她又想起來樓夜鋒執意不肯自居王妃——雖說她理解當下屬的多少有些死守身份規矩,可若要做扶持一生的身邊之人,這樓夜鋒的感情如此擰巴,只怕……他倆還有的磨。
莊太妃歎了一口氣,她究竟不是他們的母妃,也不好管太多。於是便道:
“鈺兒得一知心人不易,本宮自然想著讓鈺兒能更舒心些,因此便提點你幾句,不知樓執事可願意聽?”
那一瞬間,樓夜鋒忽覺有一道目光在他身上來回審視。雖不鋒利,卻直達心底,仿佛他對主人所有的愛慕皆被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下一寒,畢恭畢敬:
“娘娘教誨,自當洗耳恭聽。”
這莊太妃,能在先帝朝的后宮之中笑到最後,果真不可小覷。
“這其一,便是四個字,盡忠職守。你既依然是王爺的影衛,那便切記你的職責。鈺兒是個重情之人,你做好你該做的事,他便不會虧待於你。你時常隨侍身側,更要時刻注意好王爺身邊的安全。”
樓夜鋒心中一凜:
“是,臣下記住了。”
“這其二麽,那便是……寵辱不驚四個字。日後鈺兒無論如何對你,都自有他的道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相信你知道該如何做。”
樓夜鋒心中又是一凜,忙低頭道:
“……是。”
他隻道莊太妃是告訴他,若以後裴年鈺對他有所厭惡乃至厭棄,千萬要記得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不可仗著功勞,強留恩寵。
然而莊太妃想說的,卻是“雷霆雨露”中,雨露的那個部分……更準確的說,她是想提醒樓夜鋒,如果裴年鈺對他好那麽他大大方方接著便是,不然裴年鈺豈不是太累了。
“你且仔細想想。”
盡忠職守,寵辱不驚。樓夜鋒直到出了長寧宮,依然沒明白莊太妃特意提點他這八個字的用意何在。
若說盡忠職守,他怎麽可能不盡忠。若說寵辱不驚……他曾經連主人一怒之下處死他的心理準備都做過,又如何會對主人的其他態度有什麽異議呢。
想了片刻,依舊不得其解。然而莊太妃的勸誡乃是好意,這個他總是知道的。因而樓夜鋒隻好把這八個字牢牢記在心中,隻待回去日後慢慢領悟。
而莊太妃這邊,其實她想加一句若以後鈺兒納了側妃或是侍妾,不可爭寵雲雲。然而想了想,終究沒說。
且不說她明眼看著這兩人的感情深厚,裴年鈺八成是不會納小的樣子了。她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太妃又何必枉做惡人,多嘴這一句。
她是看著這兄弟二人長起來的,自然也知道從當年那個宮裡的局勢中走到最後,這其中經歷了多少的艱難和危險。
莊太妃本就是豁達恬淡的性子,如今風定浪止,她隻盼著兩人平平安安,有真心之人相伴,她便也滿足了。
至於相伴之人是男是女,還是天下尊貴的王爺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倒是不甚在意的。
而對於樓夜鋒而言,若裴年鈺當真要納側妃,她方才送的盡忠職守四個字也足夠他用的了——即便情意不再,但君臣情分仍在。莊太妃知道裴年鈺是個多麽念舊的人,只要樓夜鋒做好這四個字,當可保他一生無憂。
莊太妃目送窗外那個黑色的人影遠去,不由得又一次悠悠地歎了口氣。
鈺兒願與情深義重之人相伴,自是好事。可兩人若是用情皆太過認真,卻也難知是福是禍。她只希望鈺兒和小晟兩個人,今後都能順順利利的。
………………
出門後,裴年鈺有些急切地問樓夜鋒,莊太妃與他說了什麽,樓思忖片刻,依舊琢磨不透那八個字的用意,便依著他自己的理解說道:
“太妃娘娘隻告誡屬下要好好伺候主人。”
“…………”
裴年鈺頗有些無趣:
“我就知道,果然長輩都是老封建。”
只不過隨後裴年鈺便開始拿著雞毛當令箭,忽然一隻胳膊搭在了樓夜鋒的肩膀上,裝模作樣:
“哎呦我累了一天,腰都酸了,夜鋒快來伺候伺候本王。要夜鋒捏捏才能好。”
樓夜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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