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亭:“……”
他忽然有些後悔這樣講了。
周圍分明嘈雜,兩人之間卻陷入了一陣怪異的靜默來。顆顆墜地的碎石似都砸在心上,凌亂不堪。謝長亭越想越覺得後悔,熱度漸漸彌漫到了耳後。他後退幾步,走向石牆,一把握住無極劍柄。
“不論你如何去想。”他艱難道,“我只是說出心中所想而已。”
無極在他掌心震顫了片刻,隨即便安靜下來,完完全全接受了他的觸碰。
正拔劍時,卻聽身後人道:“我很好奇。”
“嗯?”
“那你到底又如何看待他?”
謝長亭皺了下眉。他用力將無極從牆內拔出,又將手覆上石牆,閉眼,以靈力激發無極方才劈裂出的痕跡,試圖找出地宮中震動的根源。
藍色的靈火無聲地自八個祭壇中冒出,分外強硬地將其中熊熊燃燒的火焰按滅下去。在震動中熄滅的火燭重新燃起,搖曳著映亮一小片空地。
靈力轉瞬便在整個地宮中過了一遭。出口在東南方向,此時被兩扇鐫著符咒的巨門死死堵住。可除此之外,四周並無異樣,並沒有其他觸發的法陣或是機關。
就好似……這引發震動的根源,來自於地宮之外。
再度睜眼時,謝長亭終於平複了語氣,回到方才無波無瀾的狀態之中:“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時軼偏了偏頭:“你這是在訓斥我麽?”
“……是又如何。”
時軼“撲哧”一下笑了。
他腳步動了動,便轉身要向碎石落得更加厲害的方位走去。
謝長亭瞥見他動作,又道:“你站住。”
“怎麽?”
謝長亭無聲地歎了口氣:“我來便是。”
他再度將手覆在石牆上,放出靈力,試圖與造成此處震顫的力量抗衡。趙識君修為雖然近來有所精進,不知其是否修了什麽歪門邪術,但終究不如其師弟。更何況心魔境一役,與妖骨融合之後,他忽然間有所明悟,此時隻消片刻,便將趙識君費盡心思設下的地宮之局破解。
地宮很快便停止了震動。碎石落在地上,揚起一大片塵埃。
塵埃也很快落盡。趙識君雙手背在身後,狼狽不堪地伏在塵土之中,雙眼緊閉。
不知為何,從方才起,他便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謝長亭這才終於松了口氣。
回頭看去,時軼已經坐在了那具棺木旁,一腳踩在石案上,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謝長亭:“……”
時軼將一隻手舉在面前,眯了眯眼。於他眼中,幾階石階下的謝長亭便成了小小一片紙人,被困在他指尖方寸,動彈不得。
“我原先以為,”他注視著被自己捏住的小人,慢慢開口,“你心思單純,一心向道,一眼便能被我看透,應當很好拿捏才是。”
謝長亭:“……倒也沒有你說的這般不堪。”
“但我現在忽然又覺得,”時軼“啪”地將兩指合攏,“我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你。”
“……”
“你好像也從未理解過我的意思。”時軼悠閑地晃著懸在半空的那條腿,手中玩著空劍鞘,“不過你放心,我與趙識君並非一路人,乾不出什麽毀你道心、傷你性命的事來。”
他自石案上一躍而下,將雙手揣在袖中:“我只是想……”
話說到一半,卻驀地停住了。
謝長亭:“怎麽……”
緊接著,他便也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新的、更為強烈的震顫正隱隱從地下傳來,似有要突破地面之勢。同時傳來的,還有轟然嗡鳴,環繞於地宮之內,不絕於耳。
“這是怎麽?”
謝長亭下意識便將手按上石牆,打算再度止住這一陣震動。
時軼卻是面色一凜。他張口道:“住手——”
卻是為時已晚。
一道耀目白光閃過。巨大的力道震得謝長亭後退幾步,身形不穩,徑直朝後摔去。
他下意識地要以手撐地,卻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時軼在他身後接住了他,與他一同承接了那份驚人的力道。手腕被人握住,無極劍身向前,凜冽劍意瞬間反擊,將余下力道劈開,遁入虛無。
謝長亭一口氣幾乎沒接上來。
眼前一陣陣地發著黑。他平生從未直面過如此恐怖、如此強大的力量。
以至於方才的一瞬間,他腦海之中,竟然浮現出了幾分死意。
身後的時軼輕輕“嘶”了一聲。
很快,謝長亭也明白了他在驚異什麽。頭頂傳來一陣怪異的觸感,接著,他感覺自己的……耳朵,被人一把抓住了。
“露出來了。”時軼在他耳邊輕聲道。
“……”
謝長亭一下擋住自己頭頂。然而一旁趴在地上的趙識君不知何時,卻已站起身來。他背後的鎖鏈與其上的禁製已在方才無比的衝擊之下斷開,此時正一臉震愕地看向謝長亭。
準確地說,是看向他的頭頂。
謝長亭深吸了一口氣。
——他方才竟然被這一下,打得現出一直以來小心隱藏的半妖原形來。
然而此時已來不及再做掩飾。謝長亭眼色一沉,下一刻,無極鋒利的劍柄就已遞到了趙識君面前,堪堪停在他胸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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