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有些魔修格外偏愛此術……
謝長亭陷入冥思,剛要收劍回鞘,動作忽然間一滯。
——院落中分明沒有風吹過,他自己也未曾挪動半分腳步。
可他的身後,卻有細微的“沙沙”聲傳來。
謝長亭心頭一跳。這陰魂不散的傀儡!
他劍鋒一轉,驟然轉身,長劍遞到了半空中,又硬生生地停住——
黑衣黑面的時軼站在離他幾步之遙處,無極佩在腰間,靜靜地看著他。
“怎麽是你。”謝長亭放松下來。
他終於得以將劍好好地收了回去,轉身往回走了兩步,將木偶掉在地上的斷手撿起,又將它剩余的剩余部分與木劍一同堆在了院子的角落處。
或許是因為他砍下傀儡右手時,其主人還未解除附身的狀態,因此傀儡手上那一道傷痕此時還留在這隻木頭手上。
謝長亭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它半天,再一抬眼,時軼居然還一聲不響地站在原先的位置上。
面具扣在他臉上,此時看不清他神情,謝長亭才忽然間意識到,那張平日裡總是掛著笑意的臉多麽具有欺騙性。
至少此刻,他不開口說話時,給人的感覺有些與常人不同的冷。
謝誅寰臨走前留下的話在謝長亭腦海中一閃而過。
——懷嘉,你有沒有想過,倘若這秘境中的妖便是他時軼呢?
謝長亭的目光落在時軼身上,緩緩掃過那張黑色面具,忽然間在他頸前瞥到一抹血紅。
他一愣,抓著那隻木手,朝時軼走了兩步。
兩人離得愈近,謝長亭愈是有些心驚:空中飄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明顯正是從默立著的對方身上傳來的。
……昨夜醜時,三人斃命於佳味軒,致命傷在胸腹。金丹碎裂,不知所蹤……
“你……?”謝長亭驚疑不定地出聲。
倘若這秘境中的妖——
離他遠些——
他伸出手去,猶豫片刻,還是抓住了對方衣領。
還未拽開,便已觸到了一大片濡濕。
謝長亭心頭重重跳了跳,將他衣領一把扯開!
血腥氣登時撲鼻而來。鮮血浸在深黑色的衣料中,旁人根本看不出來。而此時此刻,時軼頸上的傷處還在汩汩地朝外冒著血,早不知道流了多少。
再抽手回來,連他手上都已是血紅一片了。
“你……”他一口氣險些沒緩過來,“你在做什麽?”
時軼依舊沒有開口。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隱在面具之下,似乎正無聲地看著他。
謝長亭:“……”
“啪”。
他不輕不重地一掌拍在了時軼臉上,留下了一個格外清晰的血紅色五指印。
這一下倒有奇效。
時軼一下動了。他抬手捂住自己挨了打的那一半臉:“你打我?”
謝長亭卻是松了口氣:“許久不開口,還以為是走火入魔了。”
他轉過身去:“同我來。”
“……”時軼仍捧著自己的那一邊臉,又問了一次,“你打我做什麽?”
語氣中居然帶上了幾分委屈的意思。
謝長亭身形一頓。
……這又是怎麽了?
他回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對方一圈,懷疑道:“你是……被什麽,附身了麽?”
盡管百般不情願,最後時軼還是被他強行拉到了藥房之中。謝長亭不認得那些雜七雜八的抽屜瓶子。謝誅寰此時還未回來,他不敢亂用藥,便只是找了幾卷細布,仔細將時軼脖頸上的傷處包好。
先止住了血,之後又將整個藥房翻了個底朝天,終於翻到了半枚愈傷用的九還丹。
正準備叫對方將藥吃了,一轉身,時軼已經歪倒在軟椅上,合著眼睡過去了。
“……”
謝長亭拿著丹藥,走過去,停在他面前。
時軼整張臉都被面具遮著,若是要將藥喂進他嘴裡,便只能將手指從面具下遞進去。
可他剛一伸手,昨夜那些記憶便不自覺地往他腦海中湧去……
謝長亭一下停住。
半天,他將丹藥放在手心,催動靈力。
躍動的藍色火焰如期現在他指尖,頃刻間便將丹藥包裹在其中。
迄今為止,他都不知道這火焰從何而來,又是否與那日靈虛洞中所遇有關。就目前它的表現來看,這火焰似乎更像是靈力的外放形態。
既然如此,它即可以用來攻擊他人、護佑自己,也可以用來煉化丹藥,為他人療傷。
謝長亭心念一動,藍火便點燃了他手中丹藥,將其吞噬得乾乾淨淨。
接著,他將手指輕點在時軼頸側,將裹挾著藥性的靈力送了出去。
幾息之後,他收回手,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已漸漸趨於平穩。
謝長亭無聲地歎了口氣,放任他睡去,自己將藥房收拾了一番,又抬眼看了看日頭。
此時已過了午時,但依然不見謝誅寰回來。
不過謝長亭並不擔心失去對方蹤跡。先前謝誅寰離開時,他拽了一下對方衣角,在上面悄悄留下了一個小追蹤術,但並未告訴對方,否則很可能換來一句“你是信不過舅舅我嗎”。對方極有可能執拗地認為,時軼信不過,自己又修為低微,留與不留追蹤術,根本無甚區別。
想著想著,便又想回了時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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