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珩也抬頭瞥了一眼。他沉吟片刻,將先前掉落在地上的謝長亭的面具拾起,以法術拂去其上血汙,替他戴了回去。
“以防……”他說著,忽然話音一頓。
“怎麽……?”
謝誅寰話音未落,接著便也聽見了:他們身後不遠處的竹林中,正傳來一陣窸窣的動靜,似乎正有人跌跌撞撞地在其中行走。
他神色一凜,立刻站起身來。
先前蕭如珩要為謝長亭“共感”撐起法陣,因此也無法分心再設下別的結界來掩去幾人行蹤。謝誅寰又只是個一門心思扎進醫術中的死腦筋藥修,對結界之術一竅不通。而扶鶴先前受了傷,此時氣息奄奄,更不能強求他庇護幾人。
蕭如珩也警惕地從法陣旁站起,將腰間佩劍拔了出來。
踏在竹葉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多時,一道灰衣的身影出現在了竹林的盡頭。
蕭如珩一怔:“怎麽是他?”
謝誅寰也認出來,正灰頭土臉走向他們的人,似乎是先前被嚇暈過去的、明月山那對侍衛兄弟中的弟弟。
“他怎麽又回來了?方才不是偷跑走了嗎?”他問。
蕭如珩搖頭:“或許是迷路了,心中害怕,便又回來了。”
此時雲收已走到他們近處。
蕭如珩定了定神,將劍垂下,向他道:“你去了何——”
不料雲收神情一變。
他張口,回過頭去大聲道:“他們就在此處——!!”
謝誅寰臉色驟變:“什麽——”
話音未落,數道劍光徑直從兩人四周而處。
謝誅寰毫無防備,瞬間便被卷入其中,身上多出七八道鮮血淋漓的傷口來,伏倒在地。蕭如珩好歹是合體期修士,一一閃躲過去後,喝道:“何人在此藏頭露尾?出來!”
發動襲擊的顯然不止一人,但此時對方並未有人出聲。蕭如珩咬了咬牙,一劍蕩平便右方竹林,打算將躲藏其中的人揪出來。
可接著,他余光忽然瞥見,法陣中的時軼動了一下。
蕭如珩一愣,心頭立刻松緩了不少:“我說你終於……”
然而下一刻,時軼整個人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向後飛了出去!
法陣連接瞬間斷裂,僅留下謝長亭一人還在原地。蕭如珩終於意識到這氣勢洶洶的來者似乎早有準備,立刻反手收去法陣。
事實上一旦進入“共感”,便不需要再以法陣維系這種狀態。他先前續了三個時辰的法陣,僅僅是為了保證進入內識海的謝長亭安全。如若是心魔中有何變故,他便能立刻將對方拉出,也不至於兩人雙雙為魔念所染。
可眼下法陣撤去,他便無法再與謝長亭有所感應。
如若心魔事發,自己亦無力回天,唯有其自求多福。
直到時軼再度重重落地以後,蕭如珩才看清,原來他腰間早不知何時纏上了一道金線。
而金線的主人一身白衣白面,自竹林中走出,將時軼製在自己腳下。
他手上一動,金線便勒上時軼咽喉,立刻有血珠從中泛出。
“蕭宗主。”他開口道,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難言的厭惡,“還望你此刻莫要輕舉妄動。”
蕭如珩沉聲道:“你是何人?”
而在這時,又一道身影自白衣人身後緩步走出,身後還林林總總跟著十余人。
“當真是想不到。”來人冷冷道,“堂堂流雲宗主,世人皆譽,居然會與時軼這等聲名狼藉之徒混跡一處。”
他雙手背在身後,並未拔劍,光明正大地走入蕭如珩地視線中。
正是先前不知所蹤的旋塵!
蕭如珩見狀,也是終於冷笑出聲:“怎麽,堂堂旋塵真人竟也要使這等下作手段,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他與旋塵修為相當,本不會為對方所製。
然而眼下時軼落入對方手中,本人又昏迷不醒,就算自己動作再快,也難以在白衣人動手之前將時軼從其手中救出。
“趁人之危?”旋塵卻反問了他一句。
他轉向雲收,叫道:“雲收。”
雲收原本已躲得遠遠的。見旋塵喚到自己,哆哆嗦嗦地站了出來:“真、真人。”
“不必緊張。”旋塵道,“說說你先前都看到了什麽。”
“我……”
“實話實說便可。”
雲收瞥了一眼蕭如珩手中的劍,依舊滿臉害怕之色,生怕對方忽然一劍過來、像蕩平竹林一般蕩平自己的項上人頭。
“我……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被蕭宗主挾來了此處。一睜眼、一睜眼……就看見……”他顫抖地說著,話音裡帶出幾分哭腔,“看見我兄長的屍首……”
蕭如珩聞言,臉色一沉。
“你說清楚。”此時他已鎮定下來,“什麽叫我挾你來此處?”
雲收害怕地瞥了他一眼。
蕭如珩:“……”
“繼續。”旋塵道,“只要你實話實說,我們自會護你周全。”
雲收眼中含淚,點了點頭。
他繼續道:“而後……而後我便被嚇昏了過去,又被蕭宗主拖來了竹林之中。待我再醒來時,便、便看見那個人……”
雲收說著,看向正低著頭、坐在枯木旁的謝長亭。
“我看見他……他手裡……”
“他手裡的劍,正插在那個灰衣人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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