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弟子附和著,大笑出聲。
圍觀的閑散修士也竊竊私語起來。
“雖說上善門此番是向時軼背後的無名宗下了戰帖,但論仇論怨,矛頭也隻對準了時軼一人吧。”
“也是。那上善門乃仙門百家之首,他一人不敢應戰,也在情理之中……”
謝長亭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見師兄身形一僵,目光穿過他,朝他身後看去。
“怎麽?”他不解,也回過身去。
有那麽一瞬,謝長亭怔了怔,像是被燙了眼似的,一時間沒能挪開目光。
懸濟山石門正緩緩開啟,一人自那山道上走下,紅衣獵獵,分外扎眼。
懷中抱劍,寒光畢現,正是那險些將趙聞竹劈作兩半的長劍無極。
——是時軼。
“時軼!”還不等他走到,已經有弟子大叫出聲,“爾等狂徒,目無道法!我上善門乃仙門首家,豈容得你等放肆——速來受死!”
時軼腳步頓了一下。
片刻後,他抬起左手,放在耳邊,偏過頭來。
似是在說:說什麽呢?聽不清。
“時軼!”又有人大聲道,與其說是給時軼聽的,不如說是給周圍湊熱鬧的閑散修士聽的,“我聞竹師弟與你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你卻毫無緣由地對他下此狠手!歸根到底,不過是想尋個樂子,拿他一個活生生的人練劍罷了!”
對於修行者而言,金丹被毀,不說之前的修為會盡數失去,恐怕今生都無法繼續修行。如此行為,與奪去一個凡人的性命並無區別。
時軼的腳步又頓住了。
片刻後,衝他招了招手,竟是在示意對方“上來說”。
弟子:“……”
自時軼出現後便一直未曾開口的趙識君忽然抬手,揚聲道:“都安靜。”
眾弟子這才噤聲,齊齊望向他。
趙識君頓了一頓,繼續道:“時軼,於情,你傷我胞弟、辱我父親;於理,你無故夜闖我門,還行下傷天害理之事!今日我定取你腹中金丹,揚我上善門威名,也替我聞竹師弟報仇雪恨!”
時軼抱著胳膊,終於不緊不慢地走到了石門下,停在上善門眾人前十步處。
半晌,抬眼打量了趙識君幾眼,開口道:“你便是趙識君了。”
趙識君:“是又如何?”
“不如何。”時軼說到一半,竟然還打了個哈欠,語氣懶散道,“就是覺得你說話挺動聽的。若是我能學會一星半點,也不至於天天被人追著打。”
“……” 趙識君氣道,“你!”
“我什麽我?”時軼卻忽然間耐心耗盡一般,語氣急轉直下,“要上便上,囉嗦些什麽?一大早便擾人清夢——懸濟宗主昨夜聽說你們要來,嚇得一夜沒睡呢。”
剛開了石門、過來湊個熱鬧的懸濟宗主:“……”
時軼此話一出,眾人才覺出有哪裡不對。
此番上善門向無名宗下戰帖,無名宗……竟隻來了時軼一人。
他這是要以一敵百麽?
雖然這無名宗的確是無名小宗,或許連五個人都湊不齊……
趙識君也是隨之一愣。但緊接著,他便上前兩步,作勢要拔劍:“好!那便由我一人對上你,省得你說我們上善門人多勢眾欺負人!”
“且慢。”
低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謝長亭向前邁了一步,擋在了趙識君面前。
“懇請師兄退後。”他背對著趙識君,開口道,“此番前來,師尊指名要我為他代劍。時軼,你的對手是我,莫要傷及他人。”
“長亭!”趙識君頓時道,“你有傷在身……”
“師兄。”謝長亭放輕了聲音,“我曾聽聞,時軼閉關前,剛突破至化神境。此番出關,還不知其修為幾何。你一人去……危險。”
他師兄修為雖已至元嬰後期,可若此言為真,除非時軼劍法奇差無比,他隻身一人,雖不至於為其所傷,但也難免會落了下風。
趙識君聞言,臉色忽的一變。
他緩慢地抬起頭來,一瞬之間,那番溫文爾雅的氣度已全然不見,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似是憤恨、不甘。可他的身形被謝長亭嚴嚴實實地擋著,無人能瞧見他此刻的神情。
謝長亭背對著他,亦全然未覺。
他伸手,探向腰間,用力一抽。
青鋒出鞘。
此劍名喚若水,乃謝長亭十四歲那年所得,是時時刻刻伴他修行的本命劍。
時軼原本心不在焉地抱著劍,看也未看謝長亭這邊一眼。直到聽得那拔劍的嗡鳴聲,他驀地抬頭,定定看向對方。
先是望向那柄通體青光的長劍,再順著持劍的手向上,一點一點,最後落在那美人尖上。
時軼忽地一笑。
他一笑,雙手便放了下去,一手提著無極,竟直直朝謝長亭走來。
眾人皆是一驚,紛紛向後退去。趙識君腳下頓住,片刻後,卻也跟著眾弟子步步退開。
石門前立時空出了一大片地來。
時軼在謝長亭前兩步之遙處站定。
——若不是劍尖已直指他喉頭,恐怕他還想站得更近。
一般而言,修士斷然不會允許敵人貼到自己近身處來。謝長亭也很詫異自己遲遲沒有動手。或許是他想看看此人到底有何花招,或許是……他竟覺得,時軼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