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本就不與人族親近,這世上乘天馬的人少之又少,令巡天展翼無異於擺明了告訴所有人自己與謝長亭有莫大的關聯。
他索性令巡天收起羽翼,自己策馬而行,花去大半日的時間,終於來到了這片荒蕪地附近唯一一處有人煙的地方。
這是一座凡人的小城,城門處有兩個提著長刀的守門將士,正挨個盤查入城者的身份。謝長亭打扮得極為低調,一人一馬,皆是素服。斷了的本命劍被他藏在袖中。天色已晚,守門將士懶洋洋地打量了他兩下,便將他放進去了。
城中算不上熱鬧,但也沒有半分冷清的意味。
謝長亭牽著巡天,小心地穿行在人群之中。直到他想自己今夜要在何處歇息時,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的腦海,令他完全地停在了原地。
謝長亭:“……”
他竟然忘了。
此刻自己身無分文。
——不論是凡人的錢財,還是修真界通用的靈石,此刻翻遍他渾身上下,都是一個子都抖不出來。
“…………”
雖說他此刻已然恢復了原先的修為,哪怕不眠不休,亦不會有任何影響。然而巡天是連靈智都未開化的靈物,總不可能跟著他連夜趕路。
念及此,謝長亭只能向城中的偏僻處行去。
城中魚龍混雜,但大部分都是庸庸碌碌的凡人百姓。夜幕落下,匆忙行進間,無人注意到他。謝長亭最終走入了一處茂密叢林中,確認四下無人後,這才令巡天停下歇息。
林中伸手不見五指。謝長亭想了想,於指尖點起一點小小的藍火。
藍火並不依附於他的身形,而是漂浮於半空之中。現在想來,這應當是他靈力的外化,也就是修士們口中常說的“妖火”。
謝長亭在林中澗澗而過的溪水旁停了下來。溪水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一張全然陌生的面龐。
只要不將若水抽出,不再使劍,從今往後,便不會再露出任何破綻。
不過……若是使用藍火,不知會不會被修士瞧出異狀來?
他靜靜沉思了片刻,回過頭去,向巡天道:“你在此處歇息。”
再度離開林中,謝長亭順著密林邊緣,行走於幾戶人家的後院之外。
隻走了一刻鍾不到,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從前他便知道,南境荒蕪地中的小鎮裡,夜間常有寇匪流竄,燒殺劫掠,因而家中人出遠門時,往往都帶著一眾侍從。
果不其然,待他走近了,便能清晰地聽見一男一女的對話之聲。
女子語帶哭腔,正在哀求對方放過自己性命。而男子正冷笑著要她交出全身家當,否則便一把火燒光她的院子與她尚在睡夢中年幼的孩子。
謝長亭翻上石牆時,那蒙面的黑衣男子正將一把小刀橫在女子頸間。
兩人誰也沒有料到石牆上會忽然間多出來一個人,皆是一愣。
蒙面男子立刻狠狠道:“什麽人?!”
謝長亭不語。
他此時頂著一副秀氣的面龐,又是一身飄飄的白衣,與他此刻高坐牆頭的動作頗為不符。
那蒙面人似乎也覺著此人多有怪異,咬了咬牙,便也不再貪戀錢財,居然高高揚起右手來,想要將被挾持的女子殺人滅口。
可下一刻,他卻忽然看見,一朵藍色的……藍色的火焰,正無聲無息地飄落至他眼前。
蒙面人一愣:“鬼、鬼火?!”
沒有再多時間留給他反應了。藍火宛如雪夜裡一片六角雪花般,安靜地落在他緊攥匕首的右手上。緊接著,一陣劇烈地疼痛自他手心傳來,迫使他瞬間松手,翻滾在地,妄圖壓滅手上火焰。
然而火焰接著便點著了他的衣物,漸漸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蒙面男子瞬間便慘叫起來:“殺、殺人了!殺人了!!”
而被他挾持的女子此刻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蒙面男子周身被詭異的藍焰包裹,已不管不顧地向屋外衝去,口中胡亂地呼救著。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如擂鼓,額頭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層冷汗,膽戰心驚地向一旁的石牆上望去。
卻隻來得及看見一道一閃而過的、銀華流淌的光影。
女子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那是一條……狐狸的尾巴?
她揉了揉眼,再度向石牆上看去。
——牆上分明是空空如也。
謝長亭重新落回地面上。如他所料,蒙面的男子先是朝一處水塘中奔去,卻發現這詭異的藍火根本無法由水澆滅。
妖火的本質是靈力,自然也會依附靈力而生。對於靈竅不通的凡人而言,其帶來的傷害反而較修士更小。
果不其然,不久後,蒙面男子又掙扎著上了岸,強忍著灼燒的劇痛,直奔向人群聚集的夜市之中。
他一身耀眼藍火,仍誰想不看到都難。眾人見狀,皆是紛紛避讓。
但男子的呼救聲很快便引來了謝長亭希望出現的人。見街上現出異狀,一座客棧隨即大門洞開,三名身著灰衣、腰間佩劍的修士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其中一人道:“那、那是什麽東西?”
另一人也膽戰道:“不、不知……”
兩人正面面相覷,為首的灰衣老者祭出一杆拂塵來,朝那滿地翻滾的蒙面男子揮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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