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過後,萬物蕭條。
黑衣人坐在高高的屋頂上,手中把玩著一個木頭小人。
他先將小人的頭捏在兩指之中,又倒置過來,握住小人的腳,再次倒置。
如此反覆數次後,他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黑衣人看向流離谷谷口處朝他所在之處走來的兩人。其中一人一身暗紅衣袍,遙遙看去,幾乎與天際晚霞融為一體。
另一人則一襲白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腰間並未佩劍。
兩人似乎在交談著什麽,音聲卻無法傳到他耳畔。他愈發不安起來,死死盯著那白衣人的樣貌。
待走到能看清的距離時,黑衣人幾乎是渾身一震。
……太像了。
他想。
太像了。
他至今忘不了靈泉旁令他失神、險些丟了性命的那一雙眼。騎在馬上的這個人有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眼睛。又或者他們本就是同一人。
——時軼身旁跟著的所謂“道侶”,實則是男扮女裝。
而不論是那女子,還是如今露出了真面目的男子,這兩人都生得太像早已被一劍穿心、身消道隕的——謝長亭!
可仔細看去,此人在相貌上又與謝長亭差別極大,說是相像,也似乎僅存於那驚鴻一眼中。
可謝長亭養著一匹小馬,此人亦一路騎行。
謝長亭的本命劍斷了,此人亦未佩劍。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待兩人一路走出流離谷,黑衣人才靜靜起身。
他揭下臉上面罩,露出一張眉目溫和的面龐來。
接著,又脫下一身黑衣。
趙識君無聲無息地自屋頂躍下,原路返回長生堂中。
此時堂中已然熱鬧非凡。不少人都聽說長生堂堂主忽然離開流離谷一事,紛紛前來看個究竟。而早已醒來的其余上善門弟子早已將長生堂上下翻了個遍,沒有找見半點時軼的影子。
其中有一人尤其窩火。葉霜正怒氣衝天地朝君知行抱怨,說自從自己認錯了師尊後,便被時軼打暈在路上,此後連秘境中發生了何事都一概不知,還險些丟了性命。
趙識君朝那兩人走去。
見他來了,葉霜的神情一時間變得更難看了:“你方才到哪裡去了?我師尊正找你。”
趙識君並未回答他,而是問:“秘境之中,你始終昏睡不醒?”
葉霜頓時面如土色:“這與你有何關系?”
“那你在秘境中,可曾見過我?”
“……?”葉霜感到一陣莫名,“我何時見過你?你又發什麽癔症呢?”
趙識君倒沒有絲毫動氣。
他搖了搖頭,說:“無事。”
趙識君繼續把玩著手中小人,在兩人的注視下,朝長生堂另一處地方去了。精致的木頭人被他夾在指尖,看不清面容,隻依稀能看見它頭上頂著一個小小的美人尖。
夕陽漸漸沉入地下。落日余暉映在他眼底,血紅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第39章 青丘夢(三)
起初, 謝長亭並不打算回到無名境中。
拿回自己的修為之後,他原先打算去尋找傳說中陷落的青丘之國,從而一窺妖骨陣容。
但時軼好似默認他根本不會去除卻無名境外的任何地方,一開口便是“我叫時九回來了, 她在境中等你”。
謝長亭:“等我?”
“是啊。”時軼道, “你若是對妖族有什麽疑問, 問她就是了。”
謝長亭心中愈發不解。
一路上,有好幾次他想同對方說起自己並不打算再同他一起回去這件事。這一個月來的見聞,再是驚心動魄, 仍舊只是他命途中的一段插曲。
可好幾次, 話到了嘴邊,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心魔境中少年時軼的模樣。
謝長亭幾乎很難將回憶中孤僻的少年同眼前這個以一己之力惹遍修真界各大宗門、又事了拂衣去的人聯系在一起。
他忍不住去想, 在那場心魔之後, 之後這近百年的時間,難道他始終孤身一人,就這般遊蕩於天地間?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已被領回了無名境中。
這還是謝長亭第一回 清醒著邁入無名境中。不過與其說此處是無名境,不如說此地乃是無名境舊址,他當初所見的荒山才是此地的真正面貌。至於跨過結界後所見, 皆是時軼以一己之力設下的巨大幻境, 完完整整地複現了當年情境。
時九果然如時軼所說已經回到了境中,正在玉階的最下方等著他們。她身旁還跟著多日不見的藥修老祖馮文聖。見謝長亭來了, 她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衝他招手:“美人哥哥!”
小姑娘笑得天真爛漫。謝長亭被她感染, 便也衝她笑了笑。
倒是時軼在後面“嗤”了一聲:“沒個正形。”
馮文聖則在一旁長籲短歎道:“總算是回來了, 你們宗門這小姑娘快把我一後山的藥草造光了!”
時軼立刻態度一轉:“小姑娘, 愛玩一點怎麽了?”
“……”
時九更是充耳不聞。她笑嘻嘻地跑來謝長亭身邊, 先是繞著他轉了一圈,接著“呀”了一聲。
她問:“哥哥,你的修為恢復了麽?”
謝長亭也沒有要向一個小姑娘隱瞞的意思,便點了點頭。
倒是一旁的馮文聖面露訝然:“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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