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現,洞中重見光明。
漫山花海映入眼簾。時軼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某種無謂的笑容來。
他剛要邁出石門,忽然被從背後叫住了:“時軼。”
“嗯?”
謝長亭也已經站起身來,衣衫整整齊齊:“若是天道有缺,為何不去尋找補全之法?此事並非你的作風。”
“因為我不想。”時軼道,“你想得沒錯,我到底飛升與否,與此事並無乾系。”
他說得模糊。但謝長亭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只要如玄鑒真人當年那般,找齊三樣祭品,再立玄天柱,便可補全——”
謝長亭話還沒說完,衣領卻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抓住。
“不行。”折返而來的時軼冷冷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九重魔眼與聖人之心下落不明,至於妖骨,也只剩下若水當中的一半。難不成你也想學他聞人鏡當年一般,自剖心府,卻落得個橫死當場的終局?”
“另外,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聖人之心須得人族中至高至聖者剖心而成,如今人族中何人擔得此名?明月山主?還是你那師父趙著?還有,你猜你母親當年為何執意要嫁給人族?因為她父親正是青丘之主,她身上的血脈便能修補天道,可若是不純正,便不會再有此番用處!她下嫁人族,便是為了將你帶出這片水火之中——你如今卻偏偏要違背她的意願,這般以身涉險?”
“謝長亭,”時軼的語氣中帶著警告的意味,“我可以答應你許多事,但唯獨此事不可。你趁早死了這顆心吧。”
回不見峰的一路上,二人之間的氣氛都顯得有些緊張。
雙方都是閉口不言。
然而一回到仙盟總處,這片沉默便被打破了。
揚靈早早地候在了門口。一見謝長亭回來,便向他揮舞著手中的東西:“仙君,有你的信!”
信?
謝長亭接過那封書信,展開。
“是謝神醫送來的。”揚靈在一旁補充道。
信上道:
長亭:
近日遇一疑難雜症,須得一味丹朱。我自行去京城尋藥,四五日或可歸來。
落款自然是謝誅寰。
然而謝長亭目光剛一落在信紙上,就突然間眉頭蹙起。
揚靈注意到他神情變化,不由得小心翼翼道:“仙君……這是怎麽了?”
謝長亭沉吟片刻。
“那日被傀儡絲感染的人,如今在何處?”他問。
揚靈:“昨日便醒了。蕭宗主命他們在醫堂中待著。”
謝長亭一沉聲:“去看看。”
到了醫堂,裡面的人自然都認得謝長亭和揚靈:“盟主!盟主怎麽來了?”
又紛紛對跟在後面的面生的時軼投來不解的目光。
揚靈將那日被傀儡絲所感染的人一一叫了出來。
第一個出來的是個中年男子,走路時一瘸一拐的:“盟主!可是有何吩咐?”
謝長亭盯著他的腿。
那人立刻意會,解釋道:“盟主,我這條腿在被傀儡絲感染前就摔傷了!當時去找神醫開了些方子,近日用著,已好了不少!”
下一個來的人蒙著右眼。
“前幾日被大馬蜂蟄了。”那人“嘿嘿”笑了兩聲,“塗了些藥,就沒事了。只可惜那大馬蜂丟了尾刺,嘖嘖,當場便死了呢!”
第三個來的人手上被劍砍傷。
第四個人咳嗽不止。
……
再度走出醫堂時,就連揚靈都有些回過神來了:“仙……仙君,這些被傀儡絲感染過的人,好像在這幾日,都去過神醫的醫堂啊!”
謝長亭“嗯”了一聲。
他再度展開信紙。
“不論到底是缺了什麽,舅舅都決計不會再去京城。若是非去不可,也會另尋他人替他行事。”他道,“此處於他而言,是傷心之地,不會輕易踏足。”
“你舅舅平日裡也不會這麽叫你吧。”
時軼從一旁伸出手來,點在信紙上的“長亭”二字上。
謝長亭盯著信上二字,沉默片刻。
“我認得……這道筆跡。”最後他說。
揚靈訝然:“啊?”
謝長亭合了合眼。
他道:“趙識君。”
時軼的臉色忽然一變。他心中頓時不是滋味起來,劈手奪過謝長亭手中信紙。
然而下一刻,信紙上忽然發生了某種變化——
黑色的墨跡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蛇行般爬滿信紙的金色紋路。紋路扭曲著,慢慢組合成了字形。
字跡歪歪扭扭,筆畫亂顫,寫下這些文字的人似乎十分激動,連筆都有些拿不穩了:
我就知道,你能認出是我的字跡。
不論如何,過往都真切存在過。於我而言,畢生難忘。
於師弟你呢?又是如何?
一字一句盡為時軼所覽。額角突突地跳了起來,他強忍住立刻將這封信撕得粉碎的衝動:“謝長亭,檢查一下揚靈身上有沒有傀儡絲——這封信上也被種了傀儡絲。”
謝長亭聞言,連忙扒開揚靈頭髮查看。好在其中並未穿著金色絲線。
“沒有。”他道,又問,“你呢?”
時軼捏著鼻子,繼續看那封信:“他修為不如我,侵染我的神智,只會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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