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難言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時南光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一張正對著自己張開的血盆大口——
凜冽劍意無聲,忽然而至。
一切都戛然而止。
妖魔的動作,在距離時南光還有最後一寸時,定住了。
“噗”。
黑色的、粘稠的、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液體,劈頭蓋臉地噴了他一身。
而那道他分明看不見的、卻又令他無比膽寒的劍意,也在他面前堪堪停住。隨之,打了個回旋,飄然而去。
無極回到了謝長亭手中。劍身依然雪亮如初。
他站在原地,看著妖魔巨大的、支離破碎的身軀轟然倒地。
時南光被腥臭的魔血噴了一頭一臉,此刻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著謝長亭繞過這具魔物的屍首,走到他面前,撿起方才從他手中掉落出去的銅鏡。
然後將銅鏡翻轉過來,慢慢地,從背面抽出了一根金色的、蠕動著的絲線。
謝長亭將傀儡絲從銅鏡中抽出。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這位面如金紙的小少爺,重新遞過銅鏡,淡淡道:“還給你。”
時南光機械地將銅鏡接了過來。
他低下頭,盯著鏡面上映出的那道白發藍瞳、頭頂生著一雙絕非人類所有的異耳的面容,釀釀蹌蹌地走了兩步,最終“撲通”一聲,軟綿綿地跪倒在謝長亭的衣角下,露出了某種癡傻的神情。
原本只是冷眼站在一旁、作壁上觀的時軼:“……”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今晚更,也可能明天上午,具體取決於多久寫完orz
——
第76章 動九州(三)
深宮內, 地底密室。
燭光明滅。
一連多日都沒上早朝的皇帝,如今正躲在此處。欽天監新來的監正監副一左一右地候在身旁,太子則遠遠地跪在另一側。
皇帝正手持狼毫,一筆一畫地在紙上寫著什麽。
紙並非是尋常宣紙, 筆墨也並非尋常筆墨。因為在他一行行地寫完後沒多久, 紙上的墨跡便忽然如池中魚般遊動起來, 不多時,便組成了新的文字。
這幾天下來,皇帝已是形容枯槁, 面如死灰。
他默默地讀著紙上的文字。許久, 又是一聲長歎。
候著的兩人皆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而太子見狀, 連忙手腳並用, 爬到了皇帝身邊:“父皇,父皇!國師可是答應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偷摸朝紙上看去。
上面寫著:
鄙人早便警醒過聖上,桑氏血脈當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未料到聖上當年心慈手軟,竟教一個八歲的孩童逃出生天。現今京城如何, 國運如何, 聖上您又如何,皆因聖上咎由自取。
太子看了看國師留下的話語, 又看了看蒼老的皇帝:“這……這……父皇,那桑懷嘉, 難不成連國師都束手無策?!”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問題一般, 下一刻, 宣紙上浮現出新的字跡來:
不過, 事已至此,聖上不必過多憂慮。區區桑氏遺孤,不足掛齒。只須聖上全力相助,我自可除聖上心腹之大患。
“父皇,你看!”太子見狀,頓時面露欣喜之色,“國師他答應了!”
然而皇帝手持毛筆,面上神色並未有太多松和。沉默良久,他提筆寫下:一切聽從國師之言。
寫完後,皇帝放下執筆,又是長長一聲歎息。
“……父皇。”太子見狀,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何國師出言幫您,您卻仍是憂心忡忡?”
皇帝睨著眼,看這個跪在自己身旁、一臉疑惑神色的太子,許久,開口道:“六兒,你覺著,國師此番,是否真能替我吳氏江山,除卻這心頭大患?”
太子想也沒想,開口便道:“國師這般神通廣大,通天徹底,自然是能的!父皇之江山,必是千秋萬代,萬世流芳!”
他言辭激動,可皇帝卻半分沒有為他所感染。
又是一陣長久的安靜。
皇帝閉上了眼,不再看眼前這令他心煩意亂的一切。
他張口,夢囈似的喃喃道:“若他當真是神通廣大,為何這些年會算不出,桑氏血脈從未斷絕呢……”
此時,知院府中。
四處已是一片狼藉。
傀儡絲被謝長亭捏在手中,動彈不得,只能死命扭動,妄圖從對方手中掙脫出去。
謝長亭並沒有如先前一般,急著將傀儡絲捏成齏末,以免它逃跑後再感染其他人,而是半合著眼,靜下心來,感知著四周所有細微的變動。
妖族的感知力比人族敏銳太多。謝長亭很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但與此同時,院落中的慘叫與動靜也驚動了知院府中的其他人。
知院急匆匆地向這邊趕來。時夫人一見到滿頭滿臉都是粘稠黑血的時南光,頓時便腿軟了,跌跌撞撞地撲過去,哭叫道:“南光,南光,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麽了?”
她哭著抱住時南光,時大人也跟著沉了臉色,轉向一旁顯然是罪魁禍首的兩人,怒喝道:“你們這是要翻了天了!”
“父親!”時南光卻突然一把將時夫人推開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時大人面前,張開雙臂……攔在了時大人與謝長亭之間。
時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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