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便在離對方十步遠的位置停頓了一下,刻意地弄出了一些動靜。
果不其然,方才還在暢談的葉霜立刻神色一變,一下站起:“什麽人?!”
謝長亭便順著他的話語,解去了隱身:“是我。”
葉霜身旁的小師妹頓時驚奇道:“方才來人,我竟然毫無發覺,還是葉霜師兄厲害!”
謝長亭也道:“技藝不精,各位見笑了。”
葉霜見狀,心中似乎有些飄飄然,態度也客氣了許多。他招呼謝長亭道:“這位……桑道友,過來坐下吧。”
謝長亭依言過去坐下,心想,這些年過去,他的這位葉師兄性子還是這麽直來直去,腦海中一點彎彎繞繞都沒有,也難怪會被自己騙上這麽多次。
與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女少男坐在一起,他的面容卻沒有半分不合群。剛一坐下,周圍的目光便齊刷刷地向他投來。
而謝長亭本人在入京後,先是避免旁人認出自己,又為了躲避太子的追兵,已經換過了許多次容貌,連自己都快忘記自己長什麽樣了。
而在這其中,方才那位被他救過、名叫“長生”的少年目光尤為熱切。他與明月山的師兄師姐坐在一處,卻始終看向謝長亭所在之處,崇拜之情快要溢於言表。
這一幕,就連他身旁的師姐都看不下去了,戳了戳他:“這麽喜歡人家啊,那你坐過去唄。眼睛都快望穿了。”
長生突如其來地被調侃一句,頓時張了張口,又覺得百口莫辯,臉上倏然一下紅了。
他身旁的師兄也大笑起來:“最好連你身上那身衣服也脫了,隨人家去吧,以後別說是我們明月山的人了!”
長生的臉頓時更紅了:“師兄……”
周圍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來。謝長亭只能跟著象征性地笑了笑。可這桌上的所有人,要麽來自他從前的師門上善,要麽來自明月山,如今都是他的“對頭”。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實在有些笑不出來。
長生的師兄笑過了,又重新將視線投向謝長亭。他忽然間話鋒一轉:“對了,我還沒替我家師弟問問呢,這位桑道友,你身上既沒穿著道袍、又未帶著宗門的信物。在下冒昧一問,桑道友是出自哪門哪派的啊?”
此話一出,四周的人都不笑了,或是好奇或是警惕地望著謝長亭。
謝長亭早便想到對方會來這一套:“小門小派,不足掛齒。”
“哦,是麽?”長生的師兄半真半假地說道,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環顧四周道,“一般而言,不肯自報家門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是吧大家?”
周圍的人都認同地點點頭。他又繼續道:“可我方才聽長生說,你可是一劍就斬下了那妖魔的頭。”
一旁的長生囁嚅著,小聲道:“就連我師兄,都要與它鬥上十幾個回合……”
長生的師兄:“……”
這小師弟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呢?
長生今日的表現的確有些古怪。他生性羞澀,從前見了外人,總是躲在師兄師姐身後,不肯出來。
今日卻一反常態,不知為何,一定要將他的那位“救命恩人”捎帶過來,還說對方一劍就能砍下妖魔頭顱,興許能幫他們解決此番試煉。
而領頭的葉霜之所以同意,其一,是因為此番試煉的確前所未有的棘手。
其二,他在見到這位素昧平生的“桑道友”的第一眼……不知為何,從他的身上竟感到了一股極為熟悉的感覺。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對方是像誰。
長生的師兄清了清嗓子:“這般看來,桑道友的身手可是非同小可啊。”
他目光一轉,卻是落在謝長亭持在手中的劍鞘上:“對了,方才在下便注意到了,桑道友的劍似乎並非凡物,還想請問桑道友,可否借由在下一看呢?”
這是想從他的劍上找些端倪了。
但謝長亭要有準備。當年他在仙盟大會上露面,雖未向所有人通報自己姓名,也並未以真實面目示人,可當時在場的人人都看見了,他使得是怎樣的一把劍。
因而此番離開不見峰前,他特意把劍身上的“無極”二字遮去了。其余人對這把劍不熟悉,單看形狀,根本認不出來這是哪一把劍。
他依言起身,將無極遞給對方。
長生師兄見對方這般大方,內心不由得打消了幾分疑慮,伸手便將對方的劍抓到手中來。
卻不料,下一刻,變故陡生。
所有人都分明看見,長生師兄已將長劍抓到了手中。可緊接著,一道劍光閃過,慘叫聲跟著響起。
長劍“當啷”一聲落到了地上。長生師兄難以置信地抓著自己血流如注的右手,衝謝長亭吼道:“你這是做什麽?!”
“周師兄!”
明月山的另外幾人見狀,齊刷刷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有人去扶周師兄,有人則拔出劍來,直指兩手空空的謝長亭。
而謝長亭立在原地,錯愕的神情自眼底一閃而過,無人發覺。
接著,他便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朝前走了幾步,彎腰拾起落地的無極。
“我的劍脾氣不好。”收劍回鞘,謝長亭道,“若是拿劍的人不懷好意,心思被它覺察,便會為他所傷。”
周師兄聞言,卻像是被他說中了一般,一下漲紅了臉:“你!”
謝長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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