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軼快要死了,可神情平靜。
就好似死亡於他而言,不過稀松平常事。
轟隆一聲巨響,打破地宮中死一般的寂靜。
一道雷劫攜無上威嚴,轟然落地。
趙識君這才發現,畫面早已在自己出神時輪轉。這一次渡劫的人不再是見微真人了。電光之中,一襲紅衣的修士正緩緩走動。
轟隆。
又是一道摧天裂地的雷劫。
落下的電光,似乎比當初見微真人渡劫時的還要明亮千萬倍。
四周平原已是一片焦黑,雷劫最中心的身影卻是巋然不動。
轟!
又是一道。
又是一道。
又是一道。
趙識君幾乎是驚恐地發現了一件事——畫面中的紅衣人只是站著,從未伸手格擋雷劫!
他低著頭,合著眼,任由雷劫落在自己身上!
畫面輪轉。
冬日冰原,無邊汪洋,春滿大地。
又是一道雷劫。
又一道。
又一道。
這是多少道了?
這是多少?是多少?
趙識君腦海一片空白。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這到底是什麽?
他惶惶然立在九重血眼中,四周每一團黑霧裡,都是電閃雷鳴。
每一道劫數,都好似落在他自己身上。
“刷”。
刺目的光芒中,一柄劍刺進了胸口中。
過了不知多久,趙識君才自恍惚中明白過來,眼前明晃晃的東西不再是曜目的電光了,而是一柄劍的劍身。
“啊!”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
長劍冷酷地穿透了一個又一個人的胸膛。鮮紅的血浸透了身前白衣。
漸漸地,趙識君認出了那些令他覺得無比眼熟的道袍。
上善門,明月山,青玉堂……
有人正在屠殺正道修士!!
趙識君瞳孔驟縮。
可他不明白的事,這些人明明穿著上善門的道袍,可他卻一個都不認識。
哪怕都是外門弟子,他也都見過一二,不至於像眼前這些人這麽陌生。
是誰?
誰在屠殺正道修士?
回答他的問題一把,那柄無往不利的長劍在即將刺穿一個人的胸膛前,忽然停住了。
即將被殺死的那個人一下跪倒在地,不住磕頭,似乎在懇求劍的主人放過自己。
劍的主人似乎真的猶豫了。劍尖停在那人身前,微微顫動。
那人見狀,頓時喜極而泣,更加用力地磕起頭來,嘴裡念念有詞地說些什麽,大意是在諂媚誇讚對方。
是誰?
趙識君的目光順著劍身緩緩向上。
他認出了那兩個字。
——無、極。
“看夠了嗎?”
含笑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近在咫尺。
與此同時,畫面中的人猝然出劍。
被他殺死的那位上善門的修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諂媚的笑意永遠地刻在了他的臉上。他再也沒能抬起頭來,渾身僵硬,朝後倒去。
趙識君終於明白過來,劍的主人從來都沒有饒過他的意思。
他只是在玩弄。
玩弄自己臨死前的獵物。
就如同時軼,此刻正對自己做的所有事一般。
時軼立在他身後半尺不到。
“你數清楚那是多少道雷劫了嗎?”他又問。
趙識君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可齒間巨顫,發出的只有“噠噠”的聲響。
“你師父竟然當真以為,引來天劫,就能殺死我。”時軼的語氣格外輕松,“既然你見過我背上的東西了——從前你們說那是妖紋,後來又說是魔紋——不妨現在猜猜看?那些都是什麽?”
趙識君牙尖打顫。
他一字一頓地抖出:“雷……劫……印……”
時軼大笑:“真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不要!!”
趙識君忽然間大吼出聲。他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抱著頭,一下蹲在了原地。
“不要……殺我,”趙識君背上不住顫抖,“我知道!我知道這些京城中的妖魔都是怎麽回事!你肯定也想知道吧,你不是一直在追查麽?我都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時軼的笑聲一停。
那一瞬間,趙識君差點就以為,自己手中的籌碼贏了。
可下一刻,卻聽他道:“追查?”
“你當真以為我在乎?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趙識君:“……啊?”
“你想錯了。”時軼道,“我連自己的性命都從不在乎——去死吧。”
千鈞一發之際,趙識君從瀕臨死亡的巨大恐懼中爆發出無與倫比求生欲望。他這輩子從未如此之快地出過手,傀儡絲線如箭雨射向近在咫尺的人。他的思維已經完全無法運轉,全憑本能保護自己岌岌可危的性命——
一息,兩息。
趙識君忽然發現,自己沒有死。
不僅沒有死。他甚至毫發無損。
第一反應是松了口氣,可緊接著,趙識君就覺出異狀來。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頭。
時軼仍然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過。
而在他的身上各處,都已被傀儡絲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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