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你的心魔境,”過了許久,謝長亭道,“見過你從前。”
“若是那時的你,我不信你做出過這等事。”
話便隻說到這裡。
“那,如今呢?”時軼又問。
謝長亭反問道:“所以你如今心中所想為何?”
時軼靜靜地看著他。
半晌,他退開兩步,終於不再將謝長亭逼在牆角。
“我只能告訴你,我從未後悔過。”他道。
語焉不詳。
謝長亭方才平緩下去的心跳又快了起來。
既沒有承認當真事出他手,卻也並未矢口否認。這樣倒很像是他時軼的作風。
他仔細地端詳著眼前這個作少年打扮的人,有些想象不出,對方會當真曾在年少時,手上沾滿那般多的無辜血汙。
然而時軼如他自己所說,沒有再要辯駁的意思。
他朝屋外走去。
走了兩步,忽又回頭:“你要一起去麽?”
“哪裡?”謝長亭問。
“無名境。去看陷落的天地眼。”時軼道,“你應當會想見我師父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長亭:……(不知道怎麽這麽生氣)(只能順毛摸摸)
——
第71章 誤紅塵(九)
生死地。
這是謝長亭對無名境最初的認知。
生與死交融於此。踏出結界一步, 便是枯萎殘敗之景,可回到結界,萬物生機重回,春意盎然, 有如仙境。
不論多少次跨過這道結界, 謝長亭都難以相信, 世上曾真有這般美景。
時軼拾階而上,他跟在後面。鳥語花香撲面而來,謝長亭扭頭去看, 便望見了漫山遍野的白芍藥。
他神思一頓, 立刻便想起了什麽,一個沒留神, 險些撞在前面停住腳步的人身上。
時軼伸手, 一把抓住他手腕。
謝長亭頓時有種像被什麽東西燙了下似的感覺。他條件反射地想要將手抽開,卻又忽然想起對方先前的種種表現。
時軼感覺手心裡,對方輕微地掙扎了一下。
可隨之,動作又被強行按耐住了。
他頓感好奇,抬眼向對方望去,卻被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時軼覺得好笑。他向來習慣蹬鼻子上臉, 這下索性不放手了, 牽著對方,順著白玉石階而上。
謝長亭:“……?”
他有點後悔了, 想要將手腕抽出來。
奈何他一動,對方握得更緊。
……這下是啞巴吃黃連, 有苦說不出了。
登上長階最後一節, 時軼在最高處站定。他回頭, 望著一片絢爛花海、亭台樓閣, 眯了眯眼,忽然開口道:“這裡所有的景色都是假的。”
謝長亭:“我知道。”
“你便沒有想問的?”
謝長亭猶豫片刻。
他問:“那座墳是誰的?”
時軼一愣:“什麽?”
顯然沒料到他會先問這樣一個問題。
“從無名境外朝裡看,能看見在原本的大殿處,只有一座孤墳。”謝長亭道。
“噢,你說這個啊。”時軼看向那座氣宇軒昂的大殿。
須臾,輕聲說道:“那裡面埋的是我師父。”
師父……
玄鑒真人,聞人鏡。
謝長亭訝然。
這一樁事,哪怕是時軼“死後”,除了少數信得過的人以外,他沒有同任何人講起。一是全無必要,此事本就蹊蹺,他未親眼見真人身死,說到底,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二是,想來,根本不會有人信他。
玄鑒真人死了。若是將此話說給修真界中任何一個人聽,對方都會笑掉大牙。
畢竟玄鑒真人當年剖聖人之心、補天道殘缺,殺身成仁、立地飛升的故事,這修真界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代代相傳的神話,百年相遞的讚頌,只因時軼或是他自己口中一句話,便會這麽戛然而止麽?
不會。
不待謝長亭問下去,時軼先行繼續道:“這並非是他肉身所埋之地,僅僅是一處衣冠塚。”
“那,肉身何在?”謝長亭下意識追問道。
時軼卻是一笑:“這我便不知道了。興許是掉在了哪片山上,被野狼豹子撿去啃了吧。”
謝長亭:“……”
對方這麽一笑,他心中便控制不住地陡生懷疑。
“玄鑒真人……當真故去?”
“是啊。”
“是你親眼所見?你為何如此篤定?”
“怎麽,”時軼道,“你又不相信我了麽?”
他一頓,忽然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謝長亭突然產生了一種,他下一句話便是“我早知道,你對我如何如何,你不信我,也是當然”的預感。
他當機立斷:“沒有的事。”
時軼:“哦?”
“……真沒有。”
時軼看上去像是滿意了。他不由分說,繼續拉著謝長亭朝山上走去。
謝長亭認得這條路。這便是通向當初他魂魄為無極所傷,之後於此靜養的靈虛洞的道路。
他當初便是在那裡,見到了疑似玄鑒真人的殘魂。
可他心中仍有諸多疑問。走了兩步,謝長亭又問:“你是設了何種結界,將此處維持成它當年的模樣的?我讀過許多典籍,裡面都從未記載過這等近乎死而複生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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