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亭說得委婉。
說好聽點叫“從未記載過”,說難聽點,就是“邪門”。
時軼卻說:“這並非是什麽結界。”
謝長亭瞥了眼結界上流轉的金光。
“那些都是防止他人闖入此地,而設下的禁製。早在我年幼時便有了,如今也只需要時不時向其中灌注靈力,維系即可。”時軼解釋道,“至於幻境……我將師父衣冠塚設於此地時,它便忽然間憑空出現了。第一次見,還嚇了一跳,後來漸漸便習慣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謝長亭心裡卻暗暗吃驚:“你是說,它的來歷,你也不清楚?”
時軼略帶無辜道:“多半是我師父做過什麽手腳。他的事,我又怎會清楚。”
言語間,已行至後山的靈虛洞前。
時軼打了個響指,石門便向一旁轟隆隆地旋開了。
他抬步,剛要朝裡邁進,謝長亭再背後出聲:“你非要這麽……拉著我進去?”
時軼嘴角一彎,不置可否。
“……”
石洞內依舊是熟悉的陳設,沒有點燈,晦暗不明。走入石洞前,謝長亭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然而石洞中空蕩蕩的,迎面而來的並非是殘魂,只有陰冷潮濕的氣息。
緊接著,他又想起,當初自己見到那幾人時,並非是在現世中。
而是在半夢半醒的混沌之間。
果不其然,時軼走入靈虛洞中,並沒有急著出聲喚人。
他向謝長亭招了招手,示意對方走近:“過來。”
謝長亭依言向前。
時軼伸出手來,蓋在他眼上。
四周徹底暗了下去。
下一刻,一陣天旋地轉的之感毫無征兆地襲來!
謝長亭一聲低呼被扼殺在了口中。霎那間,他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覺得神魂被人一把抓住,巨顫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暈眩的感覺飛快地退去了。
謝長亭再度睜開雙眼。此時映入眼簾的四周已被燭火映得分外明亮。
身形輕飄飄的,一舉一動好似都隨風而動。
恍神半晌,謝長亭驟然明白過來——時軼這是將他的神魂徑直拉出了身體!
這是何等……這是何等的術法……
將活人生魂抽出體外……?
他猛然回頭,剛要開口質問,卻撞上了一雙生著蒼老皺紋、神智卻格外清明的眼眸。
灰衣的無名宗宗主靜靜地看著他。
知曉對方身份後,再見面,謝長亭心中隻余了震撼。他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禮:“晚輩謝長亭見過玄鑒真人。”
玄鑒真人“嗯”了一聲,淡淡道:“小友來此,不必如此拘謹。我已不是什麽真人了,喚我聞人鏡便可。”
謝長亭仍是恭敬:“那……聞人前輩。”
時軼在一旁插嘴道:“其實你願意的話,跟著叫爹也行。”
謝長亭:“……”
聞人鏡:“……”
“咳!咳咳咳……”
一旁有人控制不住一般,驟然嗆咳出聲。
謝長亭將視線移過去,便見著了老二、老三與老五。他又一一行禮道:“見過幾位前輩。”
“哎!小友不必如此多禮!”二師叔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胡子都快卷出花來了,“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哈,和和氣氣的!”
一家人……
謝長亭感覺自己額角突突地跳。
卻又無法對前輩說些什麽失禮的話。
“……”聞人鏡眉頭一沉,“不得無禮。”
“哎,哎,宗主你這麽嚴肅做什麽。我這不是高興嘛。”老二這回索性連宗主的臉色都不看了,喜氣洋洋道,“這臭小子這麽多年不來看我們,一回來,不就帶了個大驚喜麽。哼,虧我還和你五師叔打賭,他說你這輩子都找不著道侶,我說那未必,這小子雖然脾氣爛,人也爛,但他騙人這方面可是很在行的……咳咳,長亭小友,我這不是說他是在騙你啊。”
謝長亭:“……”
聞人鏡:“……”
老三更識時務,瞥了眼宗主快拉到地上的臉色,連忙打圓場道:“就是,你這臭小子,這些天跑哪去玩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你師父師叔!哎喲,虧得我年紀輕輕,就要當空巢老人咯……”
時軼毫不領情:“你要岔開話題就岔開,罵我幹什麽?”
老三立刻瞪大了眼睛:“你!”
“我什麽我?”
“臭小子,我看你是幾日不吃苦頭,膽子肥了!”老三立刻挽起袖子,作勢要來打他。
時軼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模樣:“就你,打得著我?”
謝長亭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再一回想,當年自己在心魔境中見過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些年來,不僅是幾位師叔心智全無變化,時軼同他們吵架鬥嘴的模樣,也和年幼時毫無分別。
眼見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勢頭,聞人鏡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謝長亭立在一邊,看著前輩臉色,也不敢妄加開口。
半晌,聞人鏡終於忍無可忍。
“夠了!”
那兩人才一同悻悻地閉了嘴。
聞人鏡顯然已經不想再見到他們了。他重新轉向謝長亭:“長亭小友,你今日前來,是否有要事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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