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不是和傳說一模一樣?”李觀鏡驚訝地指著湖心,爾後四顧周圍,奇道,“那今晚不是應該有很多江湖人來這裡麽?都到這個點了,怎麽一個人也沒有見到?”
杜浮筠挑了挑眉,道:“李公子竟不知麽?”
李觀鏡有些茫然,反問道:“我該知道麽?”
杜浮筠一怔,顯然沒想到李觀鏡會這麽說,他的臉色一時有些複雜,過了片刻,似是確認李觀鏡不在扯謊,便解釋道:“齊王府裡失了東西,侍衛在追蹤那盜賊時,見盜賊進了宣陽坊,因此萬年縣令這些日子加緊了巡邏——方才在街上,想必你也看見了。所以今夜這裡十分平靜,也是因為不會有人驚擾,我才會帶你來。”
李璟的府裡遭了賊?還剛好也進了宣陽坊?李觀鏡隻思考了一瞬,便明白過來:這定然是李璟找的借口,好來搜索那批跟蹤泥涅師的人。
李觀鏡想清楚原因所在,面上不顯,隻道:“原來如此,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的事,我前日去看望齊王時,他倒沒和我說這個。”
“或許是失竊的物什不那麽重要,若是說與你聽,總歸多一個人掛心。”杜浮筠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示意李觀鏡跟著他去河邊。
垂柳下已經準備好了一艘小船,杜浮筠跳入船內,左手持篙固定船身,右手向李觀鏡伸來,李觀鏡便搭了上去,小心地來到船上。
“坐好。”杜浮筠道。
李觀鏡依言坐到船頭,一時覺得十分好笑,若不是親身經歷,他實在難以想象杜浮筠會親自來掌舵撐船。而事實是杜浮筠不但會撐,且撐得又穩又快,小舟離岸而去,不過片刻功夫,便來到了湖中央。
離得近了,李觀鏡才發現青石之下是土堆砌而成的小洲,只是小洲與湖面差不多高,因此遠遠的只能看見青石。二人踏上小洲後,李觀鏡好奇地問道:“這個不會是天然的罷?”
“是人為製成。” 杜浮筠頓了頓,又道,“是我的主意。”
李觀鏡一個沒站穩,差點被青苔滑倒,驚道:“你的主意?這不是在江湖上流傳了很多年了麽?”
杜浮筠靜靜地看著李觀鏡,無聲地告訴他,這不是玩笑。
李觀鏡站直身子,試探道:“你幾歲出的主意?”
“八歲。”
“八歲?!那是十……十……”
“十七年前。”
“你出主意做這個?”李觀鏡指了指青石,有些難以置信,道,“那傳言呢?也是你的主意?”
杜浮筠此時竟然頗為欣慰地笑了,道:“不錯。”
李觀鏡呆呆地看了杜浮筠片刻,忍不住道:“沒想到你小時候如此頑皮,你是不知,這傳言可調動了不少江湖人呢!”
杜浮筠面上欣慰之色消失,顯得有些錯愕。
李觀鏡自省了一瞬,反應過來,若只是一介小兒的頑皮舉動,恐怕不會傳得這麽廣,他不由再次驚道:“你是故意為之,而且有大人相助!”
杜浮筠輕輕頷首,踱步到青石旁,撫上青石的正中,道:“那日你問起月湖一事,我雖不知你相問的緣由,但思來想去,還是不願誤導於你。你來看看這道印記。”
李觀鏡依言撫上去,發現這是一道很淺的圓形淺坑,他粗略摩挲之下,感覺坑中有很複雜的紋路,但究竟是不是與團鳳一樣,一時卻無從驗證。李觀鏡收回手,有些心虛地看了杜浮筠一眼,問道:“你怕我白費功夫,所以帶我來看?”
杜浮筠點了點頭。
李觀鏡坐到青石上,問道:“你為何要散布這個消息?”
杜浮筠坐到他身邊,靜默了片刻,沉聲道:“與嚴親相關。”
李觀鏡知道杜浮筠的父母早逝,卻沒想到他們竟與團鳳相關,一時之間,藏在胸口的團鳳似乎變得炙熱起來,讓他不由自主地繼續問下去:“莫非團鳳其實是屬於杜家?”
杜浮筠搖頭,道:“真假相間,別人才無法辨別。那團鳳確實是南陽公主的嫁妝,但在公主與宇文士及決裂後,團鳳便留在了宇文家,並且被宇文士及傳給了他與壽光縣主所生的女兒,宇文修多羅。”
李觀鏡恍然,又問道:“宇文修多羅呢?”
“她嫁給了先帝十三子,前趙王李福。”
“如今的趙王卻不是李福,那李福去了哪裡?”
杜浮筠輕聲道:“他死了。二十年前,李福帶妻兒回長安時,遭遇流匪,全家盡皆遇難。”
二十年前,流匪,李觀鏡感覺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都冷了下來,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莫非……他們與傅啟葉的遭遇一致?”
“嗯。”杜浮筠垂下眼眸,淡淡道,“趙王一行超過百人,我父母亦在其中。”
李觀鏡倒吸一口涼氣,怒道:“這怎麽會是流匪所能為之?!”
杜浮筠被李觀鏡嚇了一跳,也是在這一瞬,他仿佛才從兒時那段黑夜裡走了出來,見到了人間的月光。
李觀鏡沒有察覺到杜浮筠神色的變化,激動道:“這麽大的事,怎麽能以流匪做定論?這是誰辦的案?誒對!你如今在東宮,能不能去查當年的案子?實在不行,讓太子幫幫你!”
“稍安勿躁,我這不是自己在查了麽?”杜浮筠拉著李觀鏡重新坐下,溫聲道,“我母親與宇文修多羅是閨中密友,因此我知曉宇文姑姑的團鳳從不離身,但他們出事之後,這玉墜卻不見了蹤跡。我等了三年,從無知幼兒到了解整個事情,也等到大家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後,於八歲那年,和兄長一起定下了這個計策。只可惜他們藏得太深,這麽多年了,我還是找不到幕後凶手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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