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臨行前,諸多好友輪番前來探望李觀鏡,秦子裕自然也不會例外,他從秦王那裡拿到了令牌,和柴昕尋了個李觀鏡得空的時候,將他約去芙蓉園遊玩一天。按照慣例,每次科舉進士及第後,眾人要去芙蓉園內的杏園舉行探花宴,最年輕的兩位進士是為探花使,探花使遍遊長安名園,去尋得長安最美的花,若是中途被他人搶了先,則要接受懲罰。當年令李未央名動長安的探花宴,便是在此處進行。
芙蓉園位於曲江池南岸,是皇家禁苑,平時並不開放,幾人即便有了令牌,也要專門去內侍省報備,到了約定的當天,由一名內侍領著,他們才能順利地進園。李觀鏡曾經跟著郡王來參加過芙蓉園賞春宴,今遭還是頭回在秋分時節入園,園內花草仍在,依舊賞心悅目,只是到底時節不對,走在樹蔭下時,難免覺得涼意浸身。幾人上午在園中逛了逛,用過午膳後,便一齊懶洋洋地到紫雲樓台上曬太陽。
柴昕見秦子裕躺在李觀鏡右邊,特地避過他,走到左邊榻上坐下,秦子裕有些不忿,問道:“小昕,我這裡給你留了位子,你怎麽跑那邊去了?”
“是麽?我還以為你是習慣跟思源在一塊,所以是留給他的。”
秦子裕撐起半邊身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思源最近忙得很,他才不會來。”
李觀鏡正看兩人笑鬧,驀然聽見朗思源的名字,心中一動,猛地坐起身來,倒將另外兩人嚇了一跳,柴昕忙問道:“怎麽了?”
“我忽然想起……”李觀鏡想起身後還有秦子裕,生生吞下了剩下來的話。
秦子裕急道:“想起什麽?快說啊!”
李觀鏡想到心中這個猜測,登時心慌無比,他站起身,道:“想起家中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秦子裕有些失望,道:“啊……可是好不容易才進來了,我還準備帶你去藥圃轉轉呢,表哥說藥王谷最近有一位名叫方歡的後生才俊正在裡面配藥,你不去看看麽?”
方笙正在張羅李觀鏡的病,因此即便他現在不急著走,也不會對方歡有多大興趣,他便婉拒道:“看病吃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等我回來再找他也不遲。”
“似乎也有點道理。”
柴昕跟著起身,道:“我隨你一道走。”
“誒誒誒?你們都走了,那我怎麽辦?”秦子裕急道。
柴昕笑道:“你好不容易出來,不如自己去玩?”
秦子裕一陣無言,隻得跟著走,三人出來得太早,門外候著的隨從都有些驚訝,李觀鏡上了馬,手握韁繩,看向秦子裕,道:“你們先回去罷。”
柴昕領會到意思,她明面上與秦子裕各自回家,其實並未入坊,在和秦子裕分開後,她又調轉馬頭,來到了余杭郡王府,如她所料,李觀鏡在院子裡等她。
“與我有關?”柴昕剛跨進門,便問道,“且不能讓子裕知道?”
“關於七夕那天的藥引,我有個猜測。”
柴昕一驚,忙問道:“是誰?”
李觀鏡道:“可能是思源。”
“你……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柴昕伸手去探李觀鏡的額頭,發現他並沒有發燒,她更加不解,“思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思源?這如何可能呢?”
李觀鏡今天聽柴昕提起朗思源才,忽然想起這茬,但要讓他去解釋這個猜測的來源,他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而且隱太子的事畢竟屬宮闈密隱,在沒有完全的把握下,李觀鏡不能貿然將這些事宣之於眾,因此斟酌片刻後,李觀鏡道:“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你在軍營中時,便有人給你下藥,爾後那名軍醫卻無聲無息消失了,你那時說不好將此事告到朗將軍面前,可若是我們換個角度想,朗將軍會不會有可能是知道這件事的呢?”
柴昕呆了片刻,忍不住道:“可是朗將軍是看著我們長大的……是發生了什麽事麽?你為何覺得是他們?”
“先前看來,此事就是朗將軍最有動機,他是左衛將軍,北衙禁軍改製,對他影響很大,而你在他管轄之下,也只有他最方便安排人手查到你的秘密。不過那時我們都覺得朗將軍是自己人,所以不曾懷疑他,可是現在想想,在這朝堂之上,又怎麽會有什麽自己人?”李觀鏡想到朗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明白他爽朗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頗重的名利之心。李觀鏡頓了片刻,見柴昕皺眉不語,又道,“近日我知曉了一些往事,結合起來思考,才發現這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你還記得那天在雲韶府發生的事麽?柳尚蘭那出戲點得很是突兀,我們以前在雲韶府過七夕,所觀戲曲多是癡男怨女,柳尚蘭的故事可與此毫不相乾。另外還有一事,就是思源當時說了一句話。”
“他拿我與子裕取笑。”柴昕喃喃道。
李觀鏡點了點頭,道:“這些話看似無意,如今想來,恐怕並非如此。”
柴昕有些茫然地抬頭,她伸出手,如溺水的人一般,抓住李觀鏡的胳膊,問道:“阿鏡,你也會變成他們那樣麽?”
李觀鏡怔了怔,搖頭道:“我無爭名奪利之心,你明白的。”
“對,對……那現在怎麽辦?”
李觀鏡按住柴昕的肩膀,溫聲安慰道:“我今日與你說這些,隻為提醒你,並不是要嚇唬你。現在他們還不知我們發現了什麽,你便如往常一般,莫要露出破綻,我會讓齊王盡快將你調走,在此期間,他們或許會再次下手,你千萬要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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