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鏡笑得有些僵硬,站到了李璟面前。
過了片刻,李璟淡淡道:“坐罷,杵在那裡做什麽?”
李觀鏡坐下去,笑道:“你在氣頭上,怕你不高興嘛!”
李璟冷笑一聲,道:“那你可想錯了,我沒什麽好生氣的。”
李觀鏡輕歎道:“別說你生氣了,我阿耶昨晚還將我訓了一頓了。”
李璟問道:“你怎麽惹他生氣了?”
“他說我不著家,一點都沒成年人的樣子。”
“說得不錯。” 李璟點頭。
李觀鏡見李璟不自覺彎起了嘴角,心思松了口氣,開始說正事:“但我確實是乾正事去了。”
“哦?”李璟這一聲疑問,道出了與郡王如出一轍的敷衍。
李觀鏡將說給郡王的內容重複了一遍,另外再將李未央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加了進去,李璟果然漸漸正色起來,他放下書,認真聽完後,問道:“你從哪裡聽來李福的事?莫非是杜浮筠那晚告訴你的?”
為了避免暴露杜浮筠,李觀鏡在很多時候都故意說得含糊,沒想到這樣還能被李璟察覺出來,他奇道:“你怎麽知道是他?”
李璟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李觀鏡推李璟的胳膊,急道:“誒!我跟你說這麽多,你就別賣關子了!”
李璟微微一笑,道:“他跟你說了這麽多消息,難道沒有告訴你,二十年前,他曾親眼目睹了李福的案子?如今長安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杜浮筠恰好是其中之一。”
李觀鏡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顫聲問道:“什……什麽意思?”
李璟理了理衣擺,好整以暇地答道:“意思就是,他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李觀鏡整個人都傻了。
李璟斂去笑意,皺眉道:“你這麽震驚做什麽?當年杜氏夫婦來長安探親,自然是帶著幼子的。”
李觀鏡想到杜浮筠說起此事的態度,那般平和,好似自己是個局外人一般,可他明明是離那場慘案最近的人,年僅五歲的他目睹著親生父母死去,甚至連全屍都沒能留下!杜浮筠與李觀鏡不同,兒時的他體內並沒有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可是他最終挺了過來,隱忍三年,提出了用月湖引凶手出現的計策。多年後的今日,杜浮筠終於發現了團鳳的下落,但他依舊能夠理智地分析消息,相信李觀鏡,甚至於主動為李觀鏡答疑解惑。一個遭受了如此大創傷的人,到底是經過了怎樣的掙扎,才能堅持本心,長成如今的模樣?
杜浮筠最難得的地方不在於過人的學識和出眾的相貌,而是他即便經歷過最可怕的風雨,仍然能夠懷著善意對待世間大多數人。
“你……”李璟驚道,“你眼睛怎麽紅了?!”
李觀鏡別過頭,擦了擦眼睛,啞聲道:“杜學士太可憐了……”
李璟一陣無言,道:“好了好了,世上可憐的人這麽多,你難道都要哭一哭?”
李觀鏡吸了吸鼻子,道:“我沒哭!”
“就這點出息!”李璟看李觀鏡這個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但若論起哪來這麽大的火氣,他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李觀鏡擦乾眼睛,緩了片刻,見李璟不再說話,開口道:“對了,那天你說要送禮物給我,是何物?”
李璟不滿道:“你都爽約了,還好意思找我要禮物?”
李觀鏡勉強笑道:“你用心準備一場,不給歸不給,我總該知道是什麽。”
“我可沒那麽多心可用。”李璟嘴上雖這麽說,心裡卻十分滿意,便起身去了外間。過了片刻,他取回來一隻木盒,放到了李觀鏡的面前,道,“打開看看。”
李觀鏡順從地開了盒子,只見裡面放置了一根白玉簪,李觀鏡嘴角一抽,心道自己又不是女子,做什麽要送首飾。
李璟看不見李觀鏡的神情,問道:“喜歡麽?”
“喜歡。”李觀鏡仰頭笑道,“剛好加冠後用。”
“嗯,喜歡就好。”李璟重新坐下,悠然地看著李觀鏡將玉簪收好,問道,“最近還有別的事麽?李照影還好罷?”
“照影沒什麽問題。”李觀鏡想了想,將太妃要與朗家結親的事道出,又提到雲落的事,最後歎道,“沒想到思源還有這番心思,原來我還以為朗家能為你所用,現在看來恐怕不行。唉,你以後不但要防著太子和秦王,還要多加小心隱太子殘存的勢力。”
李璟沉吟道:“無論哪一方勢力來爭權,最終都會推出一位名正言順的君主,可是隱太子已死,他們要推誰出來?”
李觀鏡猜測道:“可能是趙王?”
李璟否定道:“推趙王未免太蠢,聖人一直盯著他呢,他能有什麽作為?最多不過炮製出李福這樣的無頭案罷了。”
李觀鏡不解道:“除了趙王還有誰?秦王和吳王同為秦麗妃所生,秦王的心思,大家都清清楚楚,吳王定然幫自己的親兄長,剩下的皇子中,除了你和太子,就只剩一位楚王,他年紀太小,常年在宮裡不出來,定然也不是他們中意的人選。”
“是啊,這其中恐怕還有一些被遺漏的信息。”李璟沉思片刻,想不出症結所在,索性道,“罷了,我很快便要出征,就先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等我回長安後,局勢或許就明朗了。倒是你,雲落走後,你身邊一直沒個影衛,此去江南,未必一路順遂,你當真不要我給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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