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理虧,雖然他不願讓尹望泉就此離開,但他更不願讓李觀鏡等人留下,眼見著眾人對峙屋內,杜浮筠也給好了台階,於是就坡下驢,道:“依杜學士所言便是。”
六人離開程宅後,女醫工先告辭離去,陳珂去保寧坊外雇了一輛馬車,將盲醫和尹望泉一道帶走,先回郡王府去。
李觀鏡騎馬跟在杜浮筠身後,臉色不是很好,兩人一路無言,到宣陽坊門前時,李觀鏡停了下來,準備與杜浮筠告別,不料杜浮筠卻道:“我送你回去罷。”
“送……送我?”李觀鏡覺得有些稀奇,下意識地想說自己認識路,但不知為何,內心卻有另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沒有說出口,而是答應了下來,道,“好,你還沒去過我家罷?剛好進去喝杯茶。”
兩人很快便來到郡王府門口,閽者見有客來訪,待要進去通報,杜浮筠將人叫住,向李觀鏡道:“我隻進去略坐一坐,走前再去拜訪郡王和郡王妃罷。”
李觀鏡點頭答應,自己領著杜浮筠往裡走,待到身邊無人時,杜浮筠問道:“方才一路都見你心事重重,你在想什麽?”
“我有些不解。”李觀鏡腳步一頓,面向杜浮筠,問道,“你不是說程風是個公正的人麽?可是他對望泉卻一點都不公正。”
“若是至親之人,恐怕很少會有人能做到公正罷?不過程風此行確實不合常理,但若是結合他的經歷,倒也能理解幾分。你想必知道些關於程風的事,他得罪了很多人,那段日子裡,連皇親都會被人尋仇,他這樣的品級,又如何幸免?”杜浮筠輕歎一聲,道,“他的夫人便是被仇家殺害了,據說程氏當時也在場,被砍了一刀,險些喪命,因此程風對他的女兒會格外包容些,程氏養成如今的性格,或許也與那時的經歷有關。”
李觀鏡皺起眉頭,問道:“照你這麽說,他們有自己的苦衷,尹望泉就活該受這個罪了?”
杜浮筠搖了搖頭,溫聲道:“此言差矣。我能理解程風如此行徑的原因,但是並不會因此寬宥他。世人皆苦,若是人人都將自己所經受的不公報在他人身上,這世道豈不是亂了套?”
李觀鏡心中一動,再次想到杜浮筠自身的經歷,心中的不鬱散去,他讚同道:“你說得對。”
杜浮筠微微一笑,道:“疑惑既已解開,我們繼續走罷?”
李觀鏡感覺自己像個不懂事的孩童一般,臉不由得有些發燙,便轉過身走到前頭,帶著杜浮筠來到了蘭柯院。
對於蘭柯院眾位侍女來說,杜浮筠是個十足的生面孔,但因為他實在是生得太過好看,兩人進書房後,幾個侍女不但不避開,還大著膽子輪流進來端茶遞水送點心,李觀鏡簡直沒眼看,讓侍墨將人都遣了出去,這才有功夫去見盲醫。
陳珂先回了郡王府,爾後便將尹望泉和醫工帶到了蘭柯院主屋內,李觀鏡進去時,尹望泉昏昏沉沉地在榻上睡著了,他和杜浮筠便單獨將盲醫叫到一邊,問起此事發生經過。
“前日老朽正在配藥,忽然家中闖進好幾個人,我那小童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關到了後院,老朽則被他們捆住手腳,又封住口,由一輛馬車帶去了程家院裡。程娘子就問我,前些日子給郡王府看病的女眷是誰,老朽何曾去過郡王府?又如何答得上來?程娘子便覺得我在遮掩真相,將老朽好一頓毒打。”盲醫顫顫巍巍地卷起衣袖,露出遍布青紫痕跡的胳膊。
李觀鏡驚道:“竟有這種事!你可還好?我先給你請醫工!”
盲醫苦笑道:“我自己便是醫工,倒不用別人來替我看病,我身體無礙,現在隻想將經過告訴幾位貴人,求貴人庇護罷了!”
杜浮筠道:“你放心,此事絕不會再發生了。”
盲醫點了點頭,得了承諾後,繼續道:“程娘子後來又顛三倒四問了許多,我拚拚湊湊,算是明白了她在問什麽。想來那天是尹郎君帶我去給一位有身孕的娘子看病,途中被程娘子的人看見了,他們查出來我開的藥裡有安胎的成分,以為是尹郎君在外面有人了,我當然知曉不是這回事,可惜無論我如何勸說,程娘子都認為我在說謊,後來我被她迷暈了過去,再醒來,便是你們過來的時候了。”
杜浮筠問道:“你為何知曉那人不是尹郎君的外室?”
李觀鏡有些疑惑地看了杜浮筠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
盲醫道:“老朽雖然眼盲,心卻不盲,尹郎君帶我去的院落又大又寬敞,其中金桂秋菊香氣撲鼻,堪比李員外的家,那自然不會是尋常人家了,尹郎君如何能找出那樣的外室?”
李觀鏡聽了前半段,有些擔心露餡,待盲醫說完,知曉他以為大戶人家大多如此,且上次是從後門去書房,這次從正門進正屋,盲醫並沒有辨認出其實是一個地方。
盲醫辨認不出,杜浮筠卻明白其中端倪,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李觀鏡一眼,向盲醫道:“今日有勞你了,你且先歇息罷,我們會安排好你的住所。”
盲醫連聲感激。
李觀鏡叫來陳珂,讓他帶著盲醫去客房暫居,自己去看望尹望泉,發現他還沒醒,便依舊準備帶著杜浮筠去書房議事。
杜浮筠坐著沒動,有些突兀地問道:“你納妾了?”
“啊?”李觀鏡有些茫然,反問道,“我納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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